“你都读过些什么书啊?”方丹笑了一声,拿过两个小凳摆在床头,权当作桌子来用,把两碗汤放到了周贤和李桐光的面前,“今日里都挨了打,给你们准备些汤,能止疼的,喝了好睡。喝完就放下吧,明早我再收碗。”
“谢谢师娘。”周贤咧嘴一笑,捧起来就喝。很失望,还是素的。青要山什么都好,就是饮食太素了,周贤是个无肉不欢的人,这里的饮食不大对他口味。但毕竟是宗教场所,有一些戒律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穿越过来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惦记什么呢?
李桐光学周贤的样子谢过了自己师父,方丹已经走出门外了。
“师兄,我有个问题。”李桐光神色一肃,“你管你师父的妻子叫师娘对吧?我管我师父的丈夫叫什么呀?叫师公,还是叫师丈、师爹?”
听李桐光说这话,周贤差点把喝到嘴的汤喷出去:“咱们呢……应该管观主叫师公,是师父的师父。而师丈,是民间对于德高望重的大和尚的称呼。至于师爹……呵呵……”
“你别笑我,你告诉我,我该叫什么啊?”李桐光有点急了,“好师兄,算我求你的。要不然我叫不上人,多别扭啊。”
“叫师伯。”周贤收了笑,说,“师父师娘两人,平时以哥哥妹妹互称,他们两个又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你叫师伯,无论如何是不会错的。还有,非要严格来说的话,在这山上面对坤道,不应该有师姐、师妹这种称呼,都应该叫师兄师弟,统称都叫道爷。道姑是道教本身不用的非正式称呼。长辈的就叫师叔、师伯。你可别弄个师姨、师姑出来。”
“哦,我明白了。”李桐光点点头,把头探到床外头去喝汤。
周贤却是聊起了兴致,问:“你怎么就不懂得收敛点儿呢?我不是说你现在啊……我是说,你刚到山上来的那几天,装也能装几天乖孩子吧?你始终这样,谁敢收你为徒啊?”
“我师父说是看上了我的闯劲和磊落。”李桐光一梗脖子,反驳了周贤一句。
“那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呢?”周贤又问。
“之前……”李桐光放下碗,说,“之前我觉得,可能没人会要我。”
周贤没追问,他等着李桐光自己开口。这种事李桐光自己要是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嘴。
“我年纪太大了,这世上都说十二岁不修行灵根就断了,你看除了我师父,还有谁要我了?”李桐光抿了抿嘴,“是观主带我回来的,我就住在青要山外的镇子上,来来往往修士见得多了,没有那个是愿意收一个小混混做弟子的。”
“那观主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周贤有些好奇。
“观主见我跟几个孩子打架。”李桐光挠了挠头,“他说我能一个打三四个,是个好苗子。我跟你说,他们那几个不是人!欺负一个傻子算什么本事,往傻子身上撒尿有多光彩吗?”
周贤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还有几分侠气。”
“那是,我最想成为的就是惩奸除恶的大侠。”李桐光双臂一振,趴在床上摆了个姿势,“最好是能成为威风凛凛的天灵卫,既有身份,又能惩恶扬善。听说天灵卫百户三年的俸禄就能在京城买一栋小宅。那可是京城!”
周贤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你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李桐光摇了摇头:“不知道。”
“桐叶晨飘蛩夜语。旅思秋光,黯黯长安路。”周贤为其解释道,“这两句话出自宋代诗人陆游的蝶恋花。当时他被驱离庙堂,不得抗金之志,心灰意冷。早信此生终不遇。当年悔草长杨赋,是说早知道这辈子不能得到重视,我当年又何必煞费苦心进言。他看透了朝堂的黑暗,对当年自己一腔热血空撒而感到愤慨。你师父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就是想要让你远离朝堂啊。”
李桐光觉得有些迷糊:“我师父当真是这么个意思吗?”
周贤晃了晃脑袋,笑道:“未必。因为我也不知道师娘是怎么想的,我就是凭着这两个字胡说八道。天下间带这两个字的诗词说不得有多少,又或者你师父自有些什么考量。我不过就是和你玩笑,你千万不要当真。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堂呢。你要是真想知道这俩字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问你师父好了。”
李桐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去熄灯。”周贤没给李桐光太多思索的时间,踹了他一脚。
李桐光一愣,说:“凭什么?”
周贤一咧嘴:“就凭我是师兄。你可是说过,什么事都听我的。”
李桐光哼唧了两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下了地,周贤看着摇曳的火苗熄灭,长叹了一声。心想:这还真找回点当年在大学宿舍里开卧谈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