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从来也没说过我自己是周江远。”周贤苦笑着摇头,“我是周贤,甭管到什么时候,我也是周贤。”
孔诤言点点头:“这便好。”
“来,看看这衣服合不合身。”不过半柱香的工夫,方丹就已经转了回来,手上提着几套衣服,也不由周贤反抗,直接扒了他外衣,选了一件套在了他的身上,又把他推到了镜子前。
这镜子居然不是他在县衙里面看到的铜镜,而是一面玻璃镜!是镀银的吗?周贤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镜面,心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也点得很神奇啊。玻璃制造工艺和冶金工艺都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水平,可能化学技术也很发达了。
“瞧着镜子做什么,看看你自己。”方丹催促道,“这身衣服可还满意吗?”
周贤向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是一件青色的道袍,交领、过膝,大袖,有内摆,很有仙风道骨的风度。这衣服周贤穿来其实不大合身,略大了一些。主要是周贤身体实在是太瘦弱,撑不起衣服来。不过头一次穿这种衣服的周贤也是好奇,前后摆弄了好久,脑海里又想起白衣如雪的剑侠。
“如果是白的就好了。”周贤喃喃自语。
这夫妻两个听力都不错,自然是听清了。方丹脸色变了几变,抬头看向孔诤言。孔诤言有些宠溺地摸了摸周贤的头,说:“妹妹有所不知,周贤今日里才安葬了周福。他未曾落泪,我还道他性情薄凉,未曾想他心心念着呢。”
“周福?周福也走了?”方丹又是一惊。
“是,我遇见这孩子的时候,周福已经走了。今日里他说求我一件事,我才见了周福的尸首。”孔诤言仍旧摸着周贤的头,“就安葬在我们相遇的地方,没有树碑,插了一簇柳枝而已。”
方丹咬了咬唇,道:“周福不过是家生子,哪有资格让世子为他戴孝呢?不过你说他乞食为生,怕是一直是周福在照顾。主为仆戴孝,当真是世上罕见。这样的孩子怎可能性情薄凉,分明是重恩重义。华姐姐生了个好儿子啊。”
孔诤言点点头:“你便为他找身白衣吧,若是找不见,就裁一身,也耗不去多少时间。可有一样,周贤,到拜师的时候,不许穿着那身孝服了。”
他们误会了,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并没有经历过周贤原本生活的那个时代。周贤也还是没有习惯穿越这种事,所以说话办事还是太想当然。白衣如雪?呵呵,放在这个年代那是家里有长辈亡故才要穿的衣服,守大孝穿三年。做什么白衣飘飘的梦啊?如今梦都碎了。
周贤嘴里泛苦,却也不能多解释什么,无意之间立了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设出来,他能怎么样?周贤自己也很绝望啊。他只能是咬咬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孔诤言的嘱托。
方丹一拍额头,做了个恍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呀,你们这么晚回来该是饿了吧,灶下的火早封了,不过师弟的弟子留了些点心,我去拿给你们吃。”话音方落,也不待二人有什么答复,又是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孔诤言苦笑了一声,拍了拍周贤的头,笑道:“你习惯就好。”
用过了点心,孔诤言夫妇嘱咐了他几句,周贤就在这边榻上歇了。他穿越的这两天过得实在刺激,中午与人捉妖,下午埋葬了老乞丐,傍晚到深夜又被带着御剑飞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疲乏得很了。是以他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待周贤再张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他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正撞见方丹拿着一件孝服朝他走过来。
“呀,你醒啦?”方丹招呼着,“远儿……啊,贤儿,你过来试试衣裳合不合身?我连夜做的。不知道你的身量,全靠着昨晚目测,若是不合适了,姨娘给你改。”
周贤愣了一下:“您一夜没睡……就为了给我缝一件白衣裳?”
“我拿师弟的一件里衣改的,不费什么工夫,你快穿上试试。”方丹说着拉过周贤,把他的外袍解了,换上了这身孝服。
“可合身,但这东西不能夸好看。”方丹蹲下身,拍着周贤的肩膀,苦笑了一声,“你还没吃早饭吧,厨房灶上温着粥,不知你吃得习不习惯。你跟我来吧……这孩子怎么了,你过来啊,呦!你别是要哭吧?”
周贤拧了拧自己发酸的鼻子,笑了声:“没。”
周贤有些恍惚了,他在这女人的目光中看出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一件衣裳一餐饭就把他给收买了,怎么怎么便宜呢?周贤也困惑,可能是因为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他的心太孤独,太脆弱了。以至于一声亲昵地唤,便能捋顺他炸起来的毛。
“吃过饭,我带你在这山上转转,还是你要做些别的什么?”方丹牵着周贤的手,边向厨房走边问。
周贤一晃神,从那份情绪里面挣脱出来,想了想:“有书吗?我想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