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在伦敦圣公会遇到自己妻子,交往,在教友见证下向妻子求婚时,对方喜极而泣的带泪笑脸。
想到自己对妻子语气肯定的表示,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改变她以后的人生。
想到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时自己的局促不安,和对孩子前途的忧思
想到最后,石智益突然发现玻璃倒映中的自己眼泪流了出来,没有伤心悲痛的表情,只是眼泪沿着麻木的脸一直流一直流,直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亲爱的,你怎么了?”贝斯夫人手里拿着宋天耀特意挑选的雪茄盒,站在石智益背后的不远处,望向玻璃窗外倒映着的自己的丈夫,轻轻开口问道。
石智益用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擦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时已经若无其事:“没什么,也许是眼睛里吹进了些沙子,别担心亲爱的,早点休息。”
丽池夜总会的正门前,仍然和往日一样堵的水泄不通,夜总会门口负责招呼客人,穿着红马甲白衬衫的几个服务生脸上淌着汗都顾不上去擦,在车流中手忙脚乱指引交通,又要陪着笑脸应付那些来消遣寻欢的富家公子下车时的几声叫骂。
好不容易等这些大爷们下车进了夜总会,司机开车离开让出大门前空位,服务生们又把那些等生意的黄包车也赶的远了些,总算才有了片刻空闲,一个服务生抹了抹额角的汗水,直起腰粗粗的喘了口气,对已经进入夜总会大门的那几个富家公子用上海话小声骂了一句:“册呢娘了个毕!当年在上海滩,不说这些鲜亮风光的小开,就算是巡捕房的头目,也不敢在大门前吆五喝六,规规矩矩和兄弟们行礼盘道,还要请支烟才会进去,这些香港小开,当我们清帮开的是舍粥场?换做仍在上海滩,我早就带兄弟们烧了这些张嘴骂娘的小开家宅子!”
旁边另一名服务生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廉价的双喜香烟,分给开口抱怨的同伴一支:“强龙不压地头蛇,杜老板身体不好,听说已经起不得床,大家群龙无首,裁法先生表面风光,但是也只是维持局面,本地这些洪门帮会又不比内地那些与清帮相熟的洪门堂口,大家总有份情谊在,这里的帮会手狠财黑,暂忍口气罢,等杜先生或者裁法先生站出来主持大局,我们清帮早晚将这个香港翻过天来。”
他叼着烟劝慰自己同伴,一名穿着黑色马甲,下颌蓄着短须的服务生头目也走了过来,正吸烟透口气的两人急忙露出笑脸,那个服务生还把自己的双喜香烟朝对方递去:“飞哥,吸烟。”
那名头目摆摆手,从自己口袋里取出盒好彩点上:“怎么?两个人鬼鬼祟祟聊什么?”
“飞哥,大家之前在上海滩就算不是老板大亨,哪怕只是帮百乐门看门擦鞋,也没有受过这种骂,本地小开,你慢一步招呼他,张嘴就蒲你老母,换做之前在上海滩,早就带几个兄弟绑了他,勒索他家一笔再沉他进黄浦江,断了他家香火。”最开始抱怨的那名服务生显然与飞哥非常熟稔,毫不避讳的帮对方点燃香烟,开口说道。
飞哥吐了个烟圈,扭头往往夜总会大门处的盛景,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不急,杜先生身体不佳,传言可能撑不了多久,裁法先生有话传下来,杜先生在世,他不能坏了清帮辈分和规矩,如果杜先生辞世,他就准备筹建香港清帮开坛盛典,到时,才是我们这些人为裁法先生卖命搏出身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那名服务生激动的捏下头顶的小帽:“早就受够这种日子!当初在上海滩,就算去不得高档书寓睡个名妓,可是兄弟们也都是长三幺二堂子里横行的人物,打着清帮旗号,做服务生也没人敢斜觑,自从来了香港,整日被群小开骂娘,如果不是上面的师爷师傅不开口,老子早他娘一把斧子劈了他们!飞哥,你放心,只要裁法先生开口,不出半月,我们清帮子弟就能让这个屁股大的香港翻过来!”
另一个服务生比他沉稳些,不过此时也有些激动,他们这些清帮的徒子徒孙,大老板们商讨要事是听不到的,只有上面传下话来让他们做事,才能得知一二秘闻,如今飞哥这个小头目都已经收到消息,看来裁法先生忍了这么久,终于准备亮起清帮旗号了:
“当初裁法先生和杜老板就该学14,也是一样从大陆进香港,现在九龙地区,14和其他本地帮会很是打了几场,硬是占下了三分之一的地盘,港岛这边也安插了不少关系打通脉络。”
“14当初进香港有国民党在背后撑腰,成立时有国民党的金条大洋支持,过江时威风凛凛数千人,现在不一样要自谋财路?葛肇煌卷了14的钱财跑去台湾,丢下个帮会给了当初的副官让他们自生自灭?这些人比不得我们,还能依托裁法先生的生意吃碗安稳茶饭等待机会,他们不去抢地盘,就要饿死街头。还是裁法先生有远见,先积蓄财富观察局势,时机看定之后再出手。”听到那名手下说起最近已经在香港站稳脚步打响名号的14,飞哥不满的说道。
“嘿这个洋妞漂亮!等有一天清帮一统香港,老子早晚绑过来!”捏着自己小帽的服务生,望向远处正沿着道路走来的一对男女,色眯眯的发着狠:“洋鬼子女人就是会他娘的穿衣服,光着胳膊小腿,胸口还露着片白肉,看着就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