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砚被夸得不好意思,也笑了笑:“碧凝姐教得好,路上小心。”他拿起笔,接着在纸上勾画字母。
姚父决定让之砚开年便去圣约翰附属中学,以便将来学习金融。圣约翰一向采取英文教学,语言必须提前备着。碧凝借此机会向父亲提了乔望骐,雁筠的英文老师。她觉得父亲或许会知道些什么,果不其然。乔望骐之所以接近雁筠,竟然是家族联姻计划里既定的步骤。碧凝知道,如果吕家甘愿接受乔望骐的身份,那么他恐怕更加不简单。
碧凝换了件秋海棠的缂丝旗袍,准备把一切告诉雁筠,不能再让她继续蒙在鼓里。吕家距离晨报报馆不远,她决定顺道把稿件带去,尽管是周末,报馆却并不会放假。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当天的要闻变成铅字。
报馆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三层灰砖建筑,木质牌匾上浓墨酣畅,题了“文以载道”。她来过不止一次,往来的工作人员也与她相熟,一路上与不少人点头示意。
总编周先生的办公室在三楼,这里聚集着报馆审核重要稿件的编辑,比起一楼人来人往的喧杂,显得十分安静。过道上铺着软质地毯,虽然姚碧凝穿着细跟皮鞋,走起来也没有什么声音。
总编室在三楼里侧,碧凝走到门前,正要伸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出女声:“周先生,我们之前说好的。”
她自知不该隔门窥听,但是里面的嗓音十分熟悉。那是孟春晓,可她怎么会和周先生认识呢?碧凝屏息凝神,留心着里面的动静。
沉稳的男声来自周总编:“秦虞山那里,并没有闹。”
“我只负责递消息。”孟春晓的声音极为平静,与之前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的她判若两人。
又是一阵响动,有人往门边来了。总编室对面是个种着绿植的露台,碧凝轻手轻脚地躲到露台墙边,门里走出一个短发女学生,正是孟春晓。一些零碎的线索在碧凝心中连起来,稿件,举报信,求助电话……孟春晓几乎在第一时间知道秦虞山被抓的消息,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告密者呢?如果是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姚碧凝不禁瑟瑟然,身边的同学、熟识的编辑,在这一瞬间都变得陌生起来。眼前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且不堪躲避。她在露台略待一会儿,才走向总编室,屈指敲门。
周先生说了一句“请进”,他戴着黑边圆眼镜,穿一袭灰墨长衫,面容温和。
碧凝把装着稿纸的牛皮纸袋递给他:“周先生,这是下个月的文艺评论。”
“劳烦姚小姐亲自送来,交给邮差就可以了。”周总编起身沏茶,将一个白瓷杯递给姚碧凝,茶雾袅袅。
他还是一贯的和蔼可亲,可碧凝却难以平复心绪,捧过茶微抿一口:“我正巧路过报馆,顺手带过来了。”她将茶杯搁回桌上,“我还有事先走了,周先生忙。”
碧凝逃也似地离开报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一阵恐惧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