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看，这个她住了十年的地方，她曾经和皇帝习字学琴的地方，若是连这里都变得如此污秽，天大地大，她又该去往何处？！

皇帝慌乱地披上中衣，趿拉着靴子，走到她面前，“灵璧……德妃！”

灵璧甩开他的手，像是沾到了什么不洁之物似的，狂乱地擦拭着被他触碰的地方，她一壁擦，一壁退至西次间的槅扇处，撞倒了高足几上的宝石海棠式盆景，哐啷的碎裂声响起，给这混乱淫秽之地添上一片碎晶。

皇帝见她不断向后退着，眼看便要撞到供着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的黄花梨长桌上，他慌忙伸手去拉灵璧时，却失手打翻了一排盛着灯油的灯台，灯芯滚落在灯油之上，几乎瞬间便火起，将挂在墙壁上的画像点燃。

“胤祚！”

灵璧一声凄厉的尖叫自喉咙之中发出，她推开要拦阻自己的皇帝，将那被火烧了泰半的画像救下，可是太迟了，胤祚活泼的笑脸已经被烧去大半，只留下一对无忧无虑的眼睛似是在看着灵璧这个无望的额涅。

皇帝怔住，反应激灵的宫人已经在灭火，水火交融之处，呲呲的响声不绝于耳，黑灰弥漫开来，在那明明灭灭的光影里，他看见灵璧看向自己的眼神，先是悲伤，接着一点零星的爱意，后是绝望，最后被一层冰原取代，如同结冰的河。这一次，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流泪，只是抱着那被焚毁的卷轴，慢慢走了出去，背影迟缓如暮气沉沉的老人。

皇帝忍不住跟上她，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德妃！”

灵璧却不看他，只是拼着自己那点微弱的力气，挣脱他的手，皇帝却不许她走，强硬地将灵璧掰过来，箍着她的下颚，“你看着朕！看着朕！”

小腹处袭上一阵绞痛，烦乱和恶心几乎将她击垮，灵璧根本不想看他，只一心想离开这让她难受的地方，“你放开，放开我！”

她的眼睛看向无尽的虚空，可无论是哪个方向，总归是没有他的，比之胤祚离世时对自己的失望与吵闹，她此时沉默着，简直将他视于无物，这样的灵璧让他心慌，“朕是皇帝，德妃，你是妃嫔，妃嫔就要顺从！”

灵璧狂乱地挣开他的手，眼中是明明白白的一句话：

你真让我恶心！

她的眸子那样冷，几乎冷得侵肌裂骨，灵璧向后退去，“奴才自然忍让，永和宫就此留给你们，奴才不敢打搅皇上的好事，这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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