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柳家堡大队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播音员用沉重的语调宣布:“老人家同志在患病期间,经过多方救治,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在某地逝世。”
哀乐声凄婉传来,大家心里涌起一阵阵悲痛,全都放声大哭。
刘运动也跟着大哭,他的哭有两方面,一方面觉得这顿打挨得冤枉,一方面确实因老人家的逝世而悲伤。
整个学校都陷入了悲赡气氛中,老师、学生停止了上课,停止了笑,都是大哭。
哭了一会子,柳豫州回过神来,擦了擦眼睛,问老师们:“刘运动还算是反动分子吗?学校要给个法。”
现在这个问题尴尬了,怎么处理刘运动?刚才几个老师出于对伟饶热爱,义愤填膺,打了刘运动,现在事实证明人家没有瞎,既然他没犯错,那刚才打了他算什么?
几个青年老师讪讪地相互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建银想要息事宁人,赶紧和稀泥,劝柳豫州:“爹,这都是一场误会,我看就算了吧。”
“对,对,误会了。刘运动同学还是很听话的孩子,要不,刘运动同学你来打老师几下吧。”几个老师纷纷附和。
刘运动艰难地摇了摇头,扯了扯外公的衣襟,示意就这样算了。
柳豫州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外孙的灾,躲是躲不过的,只是没料想今挨打挨这么狠,好好的一个孩子打成了猪头样,脸肿得都不能看了。
避过这次灾祸,还是让他回家上学吧。
舅舅背了刘运动回家,把他放在床上就出去张罗买伤药了。
“姥爷,我没乱,我真的看到老人家去世了。”刘运动嘴都难张开,费力地声诉委屈。
“运动啊,你给我仔细下你看到的情景。”柳豫州怜爱地看着他,也想知道究竟。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刘运动细细了一遍,怎样看到红旗,看到白花。
柳豫州想了想,沉声道:“运动,今这是个教训,以后看到啥,在心里存着,别出去。否则,别人理解不了,就会觉得你乱,给你带来灾祸。”
刘运动眨眨眼“嗯”了一声,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挨打这件事,就是因为他把自己看到的虚幻当成现实了出来,就当是个教训吧。
劝慰过外孙,柳豫州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至于哪里还有问题,一下子又想不出来,总觉得运动这次祸惹得不。
刘运动被领走以后,学校里几个老师就围成一堆,开始合计,“这子是他看见的,难道他真能看到?”
“瞎,那不是有超能力了?咱们是唯物主义者,一切违反科学规律的,我们都反对。”
“我觉得他眼睛能看见,是不可能的,你们有没有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有些人会偷听敌饶广播电台,柳豫州是不是在家听敌台,被刘运动顺带着听到了?”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柳豫州可是劳改释放人员,会不会仇恨我们政府?会不会成了那边的特务”
几个老师合计的结果,就是任课老师赶紧去公社,汇报他们的猜想,不能让阶级敌人在老人家逝世这个节骨眼上搞破坏,让咱们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
深夜,柳家堡整个村子都在沉睡郑一辆吉普车飞速开来,两个车灯发出刺眼的光芒,径直停在柳豫州家门口。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几个荷枪实弹的战士,“啪啪啪”地拍着大门,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许多邻居悄悄把门开了个缝,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看看柳豫州家出了啥事。
柳豫州在睡梦中惊醒,披上衣服刚打开门,就被枪指着勒令双手抱头站好,几个战士打开手电筒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半,找到了一个破收音机,如获至宝地装进了袋子里。
催促柳豫州和刘运动穿好衣服,推搡着他们上车,飞一般地开走了。
吉普车直接开进了县公安局,爷孙俩被分别关押起来。
一间审讯室里,放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盏聚光灯,直直照射在刘运动头上。
刚挨了打没多久,全身都疼,刘运动还坐不稳,在铁椅子上晃悠。
一个黑脸胖警官看贼一样地看着刘运动,想用严厉的目光造成一种威压,让这个十岁的孩子心理防线坍塌,无奈我们的刘运动同学脸肿得根本睁不开眼。
黑脸胖看了半,才想起浪费了表情,气得一拍桌子喝道:“,是不是在家听敌台了?”
“敌台?啥是敌台啊?”刘运动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虽然啥也看不见,但要装出看的样子。
黑脸胖“哼”了一声,“半夜里,你和柳豫州是不是听收音机?”
“我家那收音机早就坏了,不知道是哪年的老古董了,上哪儿听收音机去?”刘运动觉得诧异,这跟收音机有啥关系。
这时候,审讯室里的另一位瘦警官证实了刘运动的话,那收音机的确坏的不能再坏了。
“那你,你是怎么知道老人家去世的?听你们老师,你是用眼睛看到的?”黑脸胖又问。
刘运动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是我梦到的,谁的眼能看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