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冬已深。
是夜,皓月高悬,几点清芒惊起三两寒鸦。
月本无情,人却有情,这月光就未免多情起来。
湖边青柳丝绦已干枯,一湖碧水凝冰难东流。
“话说天下英雄...那沧海血填满,长生一剑万事休...”
城西小酒店里杨老倌儿闲说着道听途说的江湖往事,大抵是没有什么江湖人来这里的时候,他才会靠这些故事赚几个铜子。
毕竟百姓眼里的江湖人没几个好人,真有江湖人过来,他定然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杀人舔血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人。
只因他嘴皮子又利索,又管的严实,也能讨得一口黄汤喝。
十几个往来的闲汉穿着皮袄子在火炉边细细听着,这本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而且杨老倌儿的嘴皮子确实十分利索,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拍手叫绝。
什么是江湖,身不在江湖,江湖就只是个遥远的故事。
一杆二胡悠悠颤起,声色虽粗,却也自得几分妙处。
“那雁翎刀三转...只见那红眼蓝衣的汉子叫一声好!好!斗大的头就被官爷一刀切了下来...”
“好!”
“好!”
“那咱再讲一段,北长风入南燕,西延城下,那挑夫...挑夫掣腰刀啊---嘿...”
白玉蝉煮着眼前的茶叶,饶有兴味的听着老倌儿说唱。
只见身边的汉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揖手道:“先生莫不是个读书人。”
白玉蝉笑道:“说不得我还是个江湖人。”
那人不由得笑了起来,露出满口黄牙。
“先生说笑了,先生看起来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看一眼就是读书人。”
白玉蝉道:“这位兄台...”
那人道:“咱叫金家旺,也就是个庄稼人,以前也练过两手假把势,先生贵姓?”
白玉蝉道:“这名字起的好,有家庭兴旺的寓意,我免贵姓白,白长风。”
金家旺道:“先生读的书多,咱也不甚懂,先生这样风采的人怎么会到这样的小店来。”
白玉蝉一身莹白纱衣,流云白袖,踏起一双浮云履,确实是风采不凡。
白玉蝉道:“小店总归多出一分人气来。”
金家潘笑道:“咱也懂,大店里偶尔有江湖,宗门家伙闹事,不安稳,而且大店里那群武人鸡鸣狗盗,杀人越货,又是难免遭到池鱼之殃。”
白玉蝉苦笑道:“江湖大抵还是有好人的。”
金家旺笑道:“看来先生前途不错。”
白玉蝉道:“怎讲?”
金家旺悠悠叹道:“落魄书生不如狗,先生若是没前途,怎么可能说出江湖有好人这种笑话。”
白玉蝉只是喃道:“江湖那么多人,总归是有几个好的。”
金家旺叹道:“世上自然是有好人的,江湖自然也是有好人的,可一百个人里面能有几个好人?江湖里要命的勾当,好人根本活不下来,这人世可不是书上安慰人的故事!”
窗外的灯火已悄然黯淡,灯火阑珊,人影散漫,腐土木檐下,苦农却于冬风伴冷眠。
一缕淡淡的茶香涌起,如云若雾,浓郁的苦意中夹杂着几分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