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已是第五响。
血色,更浓,如墨...
猩红灼眼,燃烧起血色的烈焰。
“都死了?”
“死了。”
“愿死者永眠。”
“永眠...”
碧无忧的眼中满是猩红,他如同一尊冷漠无情的神灵,俯视着跪坐的人。
跪下的是邬水县令。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名字,所有人都叫他仇先生。
碧无忧的话语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你该不该死。”
仇先生的脸深深埋在地上,声音就像一块被抽干的海绵,无比虚弱:“当然。”
碧无忧却道:“你不该死。”
仇先生忽然笑了起来,尽是断肠的凄凉。
江湖,朝堂,无处不在的苦难,磨干了他的泪水。
“我当然该死!看到悬挂在空中的尸体了吗,老的,小的...我带着他们杀的!”
仇先生仰起了头,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面如枯槁,哪里像是一个人的面庞,分明是一张妖魔的脸!
碧无忧叹道:“你不带着他们,死的只会更多。”
仇先生道:“华少崆死了?”
碧无忧道:“他的头就在门外滚着。”
仇先生道:“徐老六死了?”
碧无忧道:“没有。”
仇先生喃道:“没有徐老六,还有李老六...”
碧无忧道:“你又何苦...”
仇先生道:“那冤魂何辜!”
仇先生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痛苦中变成了冤魂,变成了一串串在脑海里萦绕的数字,生命绝不是数字,但仇先生只能看到数字,没有仇先生,还有卫先生...
碧无忧道:“华少崆怎么会来此地。”
仇先生道:“洪太蕴要十八寨的土地。”
碧无忧蹙起了眉头:“洪太蕴?”
仇先生道:“洪太蕴!”
碧无忧转开了俯视仇先生的头颅,他已不忍看到这张憔悴而狰狞的脸。
仇先生的声音近乎恳求:“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洪太蕴是谁。”
没有人不知道洪太蕴是谁,或许没有人知道天底下最有钱的人是谁,但洪太蕴绝对是江湖上出手最大方的人。
想杀他的人简直可以站满一座小城,杀他的高手也能填满三条街。
但洪太蕴依然活的滋润。
碧无忧已经听不下这恳切的话语,他转身就走了出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听下去,他实在不愿意这样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和他说话。
风吹来白玉蝉的声音:“他就是仇天恨?”
仇先生脸上已有泪光,他早已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居然有人依稀记得?
一抹微光闪过,烛火熄灭。
仇先生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睡着了。
沉默良久,碧无忧眼中的猩红终于黯淡。
碧无忧悠悠叹道:“没错,仇天恨,仇恨中出生的可怜人。”
白玉蝉道:“曾经的他是那样高傲。”
碧无忧道:“高傲的不曾一次低下头颅,在皇帝面前都没有。”
白玉蝉道:“可他现在却跪了下来,是不是现在他经常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