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孕了,你知道吗,”苏忆之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病房里的温度一下子就降到了极致。
许君清也紧张的意识忘了呼吸,她的瞳孔一点点放大,里面充斥着慌张还是惧怕,其实更确切的说她这种反应是出自本能,苏忆之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那孩子会怎么样。
而且她还签了离婚协议书,原本苏忆之和安菁中间已经没有屏障了,可偏偏这时候它出现了,苏忆之容得下它,安菁都不一定会留下它。
“不……不知道……”她想装傻蒙混过关,可是身体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她嘴上虽那么说着,可是却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小腹,做出一副保护状态。
苏忆之有最敏锐的洞察力,自然早就看到了许君清手中的动作,可是看到她越在乎,他的心里越是压得闷痛。
“你不知道,”苏忆之尽量压低嗓音,声音低沉了自然而然听不出里面的伤感,“之前已经动过一次胎气你会不知道吗,”
“为什么不肯说,”明明是质问,最后他的语气倒是软下来不少。
想起她带着孩子还苦撑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疼。
“我说了会怎么样,你会允许我把这个孩子生下吗,我本来想告诉你,可是那天我在书房外亲耳听到你和凌若澈的谈话,就算生子你也不会容许他挡在你的身前,你让我怎么告诉你,难不成你要我亲手送我的亲生孩子上路。”
说着说着许君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拼命的后退,捂紧自己腹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救她的孩子。
苏忆之想冲过去缓解她的心情,可是想想还是罢了,倘若他现在过去,她估计会直接拔掉针头,为了保住孩子自己跑出医院,他没有靠近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个孩子来的却是不是时候。”
听到这许君清苦笑了一声,“呵……却是不是时候,我签了字,我小姨妈死了,我连最基本的家都给不了它了。而他的爸爸,呵呵……你能给他什么,”
“许君清你比任何都清楚我容不得它。”他的目光就像这句话一样干脆,没有一点恋倦。脸上那致冷的冰寒,一点点将她的心打入谷底,再肆意的践踏。
对,她自己清楚,这个孩子一旦被发生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别说明天的天空就算一口空气苏忆之都不会施舍给它。
这就是她爱上的人,狠到极致。
“哈哈……”她突然痴笑起来,嘴角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抽搐着,她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护住自己的小腹,可是这一切看来都是枉然,她慢慢走床上走下。
入秋了,地板的凉意很快透过她的脚心传遍全身,她用力扯着笑容,走到他的面前,拉起他的手轻轻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抬起眼,乌黑的瞳孔里写满了疲倦,可就是这疲倦的身体融汇着强大的母爱,就算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愿意放弃。
“苏忆之,你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孩子,它才两个月大,它不会哭,不会笑,甚至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它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着我,而它现在也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这个孩子姓安,不姓风,以后和你也不会有半点关系,妈妈的后事处理完,我会离开,至于这个孩子它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有个父亲叫苏忆之。你可以继续争夺家主之位,它也只会是最平常人家的孩子。”说完她往苏忆之怀中一拥,他的气息涌上她习惯性的闭上眼睛。
眼泪躺在眼眶中被眼皮挡住拼命的在打转。
最后一次拥抱吧,最后再放纵一次,让她和孩子都多感受一下他的气息,可是到底说了多少个最后一次她都数不清了……
苏忆之目光依旧定格在她的小腹上,隔着病服只有微微的暖流划过,他的手上的动力用力了一下,想更近的贴近她的小腹,可是他再也没有寻到那股怪动。
也许心里的责意太大,他的手停放了一会就收回来了,同时也将许君清推开,后退几步。他的纵横商场的老手,大起大落什么没有接触过,可是却在一个未成形的胎儿面露慌色。
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孩子。
“是我刚刚的话说的不明确吗,这个孩子不能留,你先把身子养好,我会找哲商定一下,找个时间安排好手术。”说完他就背过身去了。
“什么,”许君清听到这句话连连后退几步,“苏忆之,这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这么狠心,你从未给它一点爱,你又有什么资格决定它的生死,你又有什么资格。”
“就凭我是它的父亲。”苏忆之看着许君清越来越激动,心里揪起来,想快速结束这次对话。
“父亲……你配吗,你问问你的心,你担得起这么重的称呼吗,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放过,苏忆之你真行,以前我真的看错你的,我以为你虽然待事冷漠,但是还有一个炽热的心,可是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这个孩子不是生错了地方,是跟错了妈,倘若它现在在安菁腹中,它又怎么会被自己的父亲亲手送向死亡。苏忆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许君清走到苏忆之面前硬生生的指着他的心,狠狠的戳着,希望自己能最后点醒他。
“你在和安菁你侬我侬的时候是这个孩子在陪着我,你在外面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忽略我的感受的时候是这个孩子在安慰我。对,我就是动过一次胎气,上次将这个孩子推向死亡的人就是你,你的强行差点要了我们母子的命,要是当初和我结婚毁了你和安菁的婚事,现在这一年多来我受的苦足够还你了吧。”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命,你想拿走它就连我一起捅死吧,让我们一起死在手术台上,也做个伴。”说罢许君清就快速环顾四周,最后推着虚弱的身体跑到桌子上,径直拿起桌子上那装饰性的陶瓷花瓶。
她将花瓶放到苏忆之手中,抬起下巴强忍着眼泪,重重的抽泣一声定神说道:“现在打死我,一尸两命,了了你的心事。”
说完她就慢慢合上眸子,在闭上眸子之前她的淡淡的看着苏忆之,可就是这淡淡的目光打在他的脸上却犹如刀割般刺痛。
他拿着这个轻巧的花瓶双手都是颤抖的,他不是没杀过人,没拿过枪,可现在仅仅是举起这个花瓶他的心都在颤,一尸两命,可这两命都是他的这生最亏欠的人。
他手上的青筋一点点蔓延,眉角下垂说不出的歉意,再看向许君清那张面脸泪痕惨白的脸庞,他眼角一敛猛地将手中的花瓶狠狠的摔在地上。
花瓶落地,碎片肆意飞溅,巨大的声响也让许君清吓了一踉跄。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忆之已经背过身去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她立刻快步走上去,光着脚踩在碎片,才走几步脚底就传来剧痛,鲜血也流了出来,“嘶……”
她咬紧嘴角,就算再痛她也忍住了,走到苏忆之身后猛的拉住他的手臂。他的手臂一被拉回许君清就看到他手中的文件,股份转让书。
看到转让人下按着自己的手印,她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瞪大的双眸中写满了镇静,身体也已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着。
“苏忆之,你手里的是股份转让书,下面按的是我的手印对吗,”她痴笑着摇着头,她不敢信,甚至现在都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希望苏忆之回她一个不字。
苏忆之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看着上面的份,心中松了口气,淡淡的点了点头,“是。”
呵……他的回答,无疑再次将她推入淤泥,原来他来只是为了这份股份转让书,就算要离婚他也不忘先拿走股份。
呵呵……真是可笑,许君清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爱的人,股份,股份,永远都是和权势相关的东西,要是你手中没有股份,估计就算今天你上手术台他都不会来看你一眼。
“苏忆之你真行……哈哈……你真行……”
她再次笑了,可是这次她的笑声苦涩到心,说是能撼动耳膜也不为过。
她笑过之后就疯了,她再次踏上了那尖锐的碎片,任凭泪水模糊着视线,在地上摸索起一块较为尖刺的碎片,拿着碎片就向苏忆之扑去,“股份是我的,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拿走你就是强盗,我杀了你,还我小姨,还我的孩子,还我的股份……”
她的手快速落下,苏忆之就皱眉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闪躲的意图,碎片落下划破了他露出的手臂,鲜血流出,可是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推开她,更没有流露出半点怨言。
他就紧紧地抓住手中的文件,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他的鲜血一流出,许君清便慌了,手中的碎片霎时间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好像是给她最强势的一击,她连连后退双手抱臂哭着坐在床边的地板上,露出的小头空洞的盯着前方,嘴角颤抖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干笑,“呵呵……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只有孩子了……不要……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她小声嘟囔着,手臂一点点受惊,现在的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颤抖的肩膀诉说着她的恐惧和痛苦。
苏忆之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一皱,眉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可怕的马蹄印,他愣了半天才努力迈开自己的步子,转过头去,他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高抬的头颅也在此刻落了下来,许君清没有抬头,要是她抬头一定会看到他绝尘的背影上已经染上了担忧和痛楚。
走到门前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许君清,叹了口气,对着门口等待已久的医护人员冷冷的说道:“照顾好她,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好,还有她脚上的伤也处理好。”
“还有房内不可以有一点尖锐的东西,门窗都要关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都没有发现为了许君清,平时少言寡语的他都唠叨起来。
“是。”门前的医护人员连连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