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一片哗然,他们本以为会看一出毫无悬念的戏码,却没想到此时局面似乎出现了逆转。
“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吧,这东西叫血晶石,里面装着一个被我封印的亡灵。”麦斯摘下兜帽,嘴里念叨着什么,下一秒,水晶就突然爆裂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突兀的出现在空地上。杜威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下,他也许忘记了那个信誓旦旦要帮他摆平后事的老人长什么样,但他认得老人手上的戒指,它之前一直都戴在自己手上,有许多人都认得它。
“来吧,好好说说你是如何与杜威公爵交易的。”麦斯搓了搓手,皮笑肉不笑地警告道:“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你很快就会知道活着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轻松。”
“肃静!”大法官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是…是杜威,他让我把国王暗杀掉,所以我就把马格努斯大人…不,病毒…在一次晚宴上感染了国王。这…我手上的戒指就是证据!是杜威让我做的!”老头哆哆嗦嗦的喊出了证词,但效果并理想。观众席上虽然想起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但大多数人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这是在污蔑我!”杜威立刻起身大喊起来:“我确实弄丢了我的戒指,但那时我以为只是被偷走了就没有在意…各位,如果怀疑我真的与亡灵勾结,之后我会配合各位做详细的调查,以证明我的清白!但在此之前,请先对劳伦斯副团长的起诉作出判决!”
“判决啥?她是无辜的,俺就是证人!”
是阿蒙,这个壮硕的绿皮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护卫走了进来“俺和头儿一直在一起,俺能证明她确实做到了一个头领应尽的所有事务。而且她并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前往圣城遗址召唤了神罚,这点俺和十几个兄弟都能证明!”
观众席上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哪怕是一个恪守教条穷尽一生侍奉主的红衣主教,也不敢妄言自己得到了主的启示。让主降下天罚,这是对主何等狂妄的亵渎啊。但所有人都知道,劳伦斯等人是从天而降的,而且恰好赶在神罚结束后。也正因为听说了这档奇事,东部王国才在教会的授意下派出了使者,试图详细了解“神罚”的具体表现。
其实他们不用打听,只要去城外的战场上看看就明白了。来自天神之力的烈焰洪流吞没了亡灵军团,茶花城外的地貌被永久改变了,无数亡灵被融化成看不出原型的形状,不等这些黑暗种族反应过来,他们的躯体就被熔进了一个个巨坑中,人们甚至无法分辨坑里的巨大黑渣到底是石头还是他们烧焦的血肉。有些被烈焰波及,却没变成灰烬的亡灵,他们扭曲的面孔在地里凝视着天空,那些活体雕塑被风一吹,就会发出类似人类的呜咽声。面对此景,没人再会质疑“神罚”的真实性,因为动辄移山倒海,顷刻间让大军灰飞烟灭的,不可能是凡人所为。
在听到阿蒙的争辩后,本来在观众席上保持沉默的几个东部王国使者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虚伪的矜持。他们高声抗议,认为不能在找到更多有力的证明前就这样做出审判。面对这些嗅到阴谋气息,比饿狼还难缠的使者们的抗议,面露难色的大法官也只好在迫于无奈之下选择休庭,宣布暂时羁押杜威和劳伦斯,并等到新一轮的调查结束后,再做审判。
法律的宽容面仅仅表现在尚未被充分证据定罪的嫌犯身上。不久后,劳伦斯和杜威就被关进了地牢里,这次,两人终于可以好好坐下谈谈了。不需要歇斯底里,也不用你死我活,毕竟都待在笼子里,钢铁打造的坚固栅栏会让先激动起来的一方冷静下来。
“不想聊聊吗?在这样一个幽暗封闭的安静空间里待久了,精神会不正常的。”杜威率先发起了试探。
“说什么?聊聊我有多可怜?”虽然劳伦斯在作战方面比杜威强了不止一点,但在谈判和会谈中她就是个白痴。
“是啊,你被陷害、遭到背叛,所有用命换来的功绩都被算到我头上,所以你会觉得我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杜威背着手,面无表情的与劳伦斯对视着“只是你最可怜的地方,莫过于你总是跳进自己设下的圈子,死都不愿意跳出来。必须要承认的是,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外来人,如果没有那么多麻烦,你确实有当英雄的资格了,甚至再过两年挤进贵族圈子,成为有封地的体面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对着干呢?坦诚点说吧,我手下很缺少像你这样擅长带兵作战又实力强大的人,如果你效忠于我,那我现在就可以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让你成为这个国家的大将军。要考虑一下吗?”
“抱歉,如果我之前没答应过什么,也许会认真考虑一下要给你什么样的答复。不过现在,我还是伊莲娜的守护骑士,第一军团的副团长,所以…”
“该死的!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杜威愤恨的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叫道:“损人不利己这种事到底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难道非要我死你才肯善罢甘休?你真当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英雄?我告诉你,你只是个比普通人强一些的凡人而已。来看看吧,你到底能做什么?现在整个王国都在我的股掌之间,最多再过半天,我就会被无罪释放,而你和你那些虚弱无力的朋友,只能在上绞刑架和逃走之间做出选择!”
劳伦斯叹了口气,杜威说的一切她又不是完全不懂。但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一种找到不同可能性的期待。
“是啊,我只是个凡人,但你又何尝不是?”
说完,劳伦斯就躺在地上,不再理会杜威了。
“算了,竟然妄想和你这种脑袋锈住的家伙聊天,是我想太多了。”
杜威平静的说完后,也不再言语,只是他一直都站在牢房里,用体面的姿态掩饰他内心的愤怒。他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因为这样会让那些来接他出去的手下认为他已经适应了这种肮脏黑暗的环境。
呼吸着闷腥的浑浊空气,夹杂在黑暗中的沉默使得杜威有了度日如年的痛苦错觉。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群卫兵向他走来,恭恭敬敬地为他打开了牢门。
“我给过你机会的。”
杜威把这句更像是警告的话扔在了冷冰冰的地牢里,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地上走去。咯吱一声,铁门将阳光彻底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