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一大早,早就做好远征准备的费舍尔军队便得到了今日要前往罗德边境城市赛格克驻扎的消息,对于许多打娘胎里就没出过远门的绿皮来说,这可是个十足的惊喜。也许是因为此次远征部队代表了费舍尔脸面的缘故,出征当天茶花城举行了隆重的庆典仪式,许多民众都自发的走上街头送别自城内开拨的士兵。
第一军团只出动了五个小队共一千人,以示对罗德王国的尊重,而两个军团的主力则是费舍尔赌上了家底博取暴利的筹码。就在公主的生日晚宴上,费舍尔允诺给予罗德“强而有力”的支援后,自由联盟也在第二天一早做出了回应,决定派遣三万步兵和上百台战争傀儡援助“亲密的朋友”。当然,自由联盟到底讨到了多少好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并不是两方势力以援助的名义第一次进行掐架了,但要说派出军队掐架还是第一次,所以费舍尔的士兵们都卯足了劲,准备让那群自由联盟的软蛋们瞧瞧绿皮是怎么作战的。虽说劳伦斯给手下的命令是尽量避免伤亡,能跑就跑,不能跑再装装勇猛作战的样子,尽量把危险的活留给其他部队。但心高气傲的第一军团绿皮根本没把她的命令放在心上,在这些好斗的绿皮看来,好容易有了尽情干仗的机会,哪有往后缩的道理?况且五个小队里有三队猎兵,两队重装防卫军,不论是正面作战还是机动骚扰他们都不虚,敌人又是不耐砍的土鸡瓦狗,在这样的条件下,不冲翻几百个敌人谁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军团的勇士?
即使得到了两方势力的援助,罗德的日子也还是不好过。大军开拨当日,巴尔特男爵就作为使者为奥拉夫陛下送来了一封感谢信,虽然那张罗德王室专用的精美信纸上写着的依然是充满古典、优雅气质的字体,但从首尾段落反复强调“珍贵友谊”和“慎之又慎”来看,提尔防线已经快要崩溃了,而特使巴尔特顶着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焦虑的心情再次来到茶花城,已经说明了罗德王国虽然还保有几分可贵的矜持,但在火烧眉毛且顾眼前时,他们已经不在乎什么脸面了。
只是着急也没用,能在三天内做好出兵准备已经说明了费舍尔对于帮邻居家救火这事的热心程度现代军队因为有强大的后勤保障体系和快速接收信息的反应能力,所以才能做到在半小时内行动。在古代光准备作战就花一周以上时间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费舍尔已经提前做好了参战准备虽说大块头的兽人体力远胜于人类,但他们的行军速度只和指挥官的命令有关。所以即使略显傲慢无理,巴尔特还是以帮助指挥官快速了解罗德王国风土人情的理由死皮赖脸的与援军一起上路了,也许这并不会改变军队的行进速度,但作为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多少能让巴尔特安心一些。
实话讲劳伦斯很同情巴尔特,但同情不能当饭吃,再怎么说杜威才是指挥官,而劳伦斯充其量算个“有头衔的大队长”,所以她只能默默看着巴尔特一路上搜肠刮肚,用世界上最华丽最油腻的词藻狠拍杜威的马屁。倒是杜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等马屁拍好就下令全军急行,好像在躲避什么东西似的。这样一反常态的举动让劳伦斯多留了个心眼,连睡觉都睁半只眼睛,只是一路相安无事,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在行军第三天上午赶到了提尔防线。
一堵高大而满目疮痍的城墙屹立在大地上,好像一道蜿蜒曲折的刀疤,将墙内墙外的土地分割成两种颜色。高达五十米的主墙就这样沉默的矗立在那,呈现另任何来犯之敌感到绝望的青黑色,就连阳光都无法剥离这样深沉厚重的颜色,从奥尔堡到泰坦荒坟,提尔防线阻挡在西境边缘,哪怕沙漠都无法越过城墙半步,而现在,这道脚下躺满了尸骨和遗骸,老当益壮的防线将再次迎来新的挑战。不过每个信心满满的士兵都认为哪怕是巨龙和比蒙这样距离神祗无限接近的物种,在这道目力触及不到尽头的狭长防线面前,也只有叹息的份。
当然刚吃了败仗的罗德守军并不这样认为,劳伦斯注意到,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个个面露疲惫之色,好像即使看到援军抵达也丝毫高兴不起来。看来形势确实不乐观,也许援军再晚来几天,守军的士气就会完全崩溃吧。
大多数亡灵确实没有智慧,行动速度也比那些体态臃肿的阔佬快不了多少。但他们不会恐惧,也不需要补给,在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他们确实有资格成为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愿招惹的强大军队。而任何有智慧的生物,都会被恐惧和疲惫压倒,尤其是在丝毫看不到胜利曙光的时候,哪怕是当年的兰斯之剑,银翼骑士团,都只有溃散的份。人类之所以能在征服历将势力扩散到整片大陆,可不是因为种族个体有多强大。当然劳伦斯暂时还不会考虑梅菲斯托这种传奇强者考虑的事情,作为一个胆小鬼,她当然不想死,她还没去东境各国看看,还没去过秘法之地,没在极北之地看传说中日月同辉的日出。她想保护自己的小世界,守着朋友和亲人,与他们一起度过或快乐或伤悲的每一天,只有这样,她才能心甘情愿的离开这个世界。
那是一道曙光,只有身处黑暗的泥沼,才能依稀看到的脆弱曙光。不过只有坠入黑暗的人,才会开始寻找光明,不管那光明再怎么细,再怎么渺小,只要那道光在,希望就不会陨灭。
打完这仗就带着卡琳和诺亚离开西境吧,去看奇观绝景,走遍天涯海角,看他们笑,陪他们闹,多好啊…
不过前提是等这场战争结束。
在受到必要的款待与赞美后,劳伦斯和她手下的士兵被分配到了37号防区,不知是不是亡灵在酝酿更大的攻势,直到劳伦斯带着部下登上城墙,也没在视野内看到黄沙以外的任何东西。不过血迹斑斑的城墙和墙下堆成小山的尸体已经让援军们还没作战,心中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仔细看看,城下的尸体残缺不全,有的被撕开了肚皮,内脏流的到处都是,还有几具尸体被砸烂了半个脑袋,连着神经的眼球泡在血和腐水中已经肿了一圈。更多的僵尸和骷髅干脆没了人型,被打成了肉块和碎骨,折断的长戟和凹陷的盾牌就堆在不远处,构成了造型奇特的坟冢,看得出,不久前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惨烈异常的战斗,而毅力略胜一筹的人类守住了城墙,赢得了宝贵而短暂的休憩时间。
这是一场虐杀,城下敌人的尸体之多完全可以用绞肉机来形容这样残酷的战斗。好在劳伦斯闻惯了浓重的血腥和腐臭味,她闭上眼睛,屏息几秒,就把对还未谋面的敌人的愤怒与厌恶压制下去。
作为指挥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因战局不利陷入慌乱,稳妥的用兵,稳妥的取胜。奥兰多公爵给她上的课,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背靠在墙垛上休息的士兵们注视着劳伦斯带着一票绿皮壮汉走过来,眼中只有麻木的平静,对他们而言援军抵达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下去休息,也许只能说下场战斗会更轻松一些。换做以前,他们肯定会欢呼呐喊,为援军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但上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他们并不愿意把刚恢复了一点的体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欢呼上,所以直到劳伦斯开口提问,才有人慢吞吞的做出了回应。
“谁是这的指挥官?我要了解战损情况和布防信息。”
“哦,你是新来的指挥官?我们的头儿叫钢蛋,在睡觉,那边躺在地上打呼噜的就是。”
劳伦斯点点头,大声命令道:“小子们!替这帮兄弟站岗去,为罗德的勇士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是费舍尔战士的荣幸。”
绿皮们看不上这些软弱无力的人类,但他们很怕被劳伦斯踢屁股,所以即使不太情愿做这种只有新兵蛋子和老兵痞才会做的工作,他们也还是乖乖分出人手站在了哨楼上。
这种示好的行为赢得了守军们的好感,既然费舍尔的友军如此会“做人”,那他们自然不介意表现的热情一点,拿出肉干之类的口粮款待这些“肮脏、邪恶”的异族大块头。
手下们与驻防部队聊的热络,劳伦斯来到那个正在熟睡的军官面前,蹲下身推了推他的身子,没费什么力气就残忍的把这个倒霉蛋从睡神的怀抱里拉了回来。
“又…怎么了?”脸颊丰满,头发乱蓬蓬的男人突然坐起,没有听到任何大动静的他揉揉眼睛,眼中流露出骇人的凶光,只是他看清叫醒自己的人后,就一个激灵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僵硬的微笑,从两颗大黄牙缝中溜出的臭味让劳伦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您…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