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为何不要我叫南宫尘心,女儿不懂!”宫尘心昨夜一夜未睡好,周身的一切都安好,可却隐隐之中,有些许不同寻常的变化。昨夜里重四亲自去给她送凤冠,平日里总会在宫尘心那里坐个一时半刻,每次都要玩心四起的宫尘心坐不住了撵他走才罢休,可昨夜里,他表情有些凝重,眼里似乎藏着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让宫尘心捉摸不定。
“今日你不懂为父的苦心,他日便懂了重四,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父王,孩儿”
“我与尘心有事要谈,你且退下吧,承儿这几日忙着尘心大婚的事情,你也去帮帮忙吧,况且也要部署下明日的军事布防,如此盛事,定会教魔族一众垂涎三尺,不来捣乱一番,怎能对得起魔族的名号!”
“是,父王,孩儿领命,孩儿这就退去殿外,等尘心一起回去!”
“哎,尘心自有要事,况且大婚的事宜也要一一细细讲给她听,你这个调皮的妹妹可不能大意,你且去做父王吩咐的事便罢!”
“父王”
“侍卫何在?”南宫尉板起脸,不悦的唤来侍卫,见那侍卫小跑进来,他便又和颜悦色道,“我珍藏百年的美酒何在,赐一杯与大公子,大公子责任重大,干了这杯酒,便要肩负起保卫族人的重任,为父只一个请求,你万万要保护族人不受涂炭之苦,你可答应?”
重四接了酒杯,一饮而尽,和着苦,和着无奈,和着流不出的泪水。
南宫尉回身道:“尘心,你这哥哥当真是宠你,罢了,咱们快点说,你且跟我走!”
说罢,南宫尉起身,侧门打开,他指了指里面的小房道,“你去候着,我这就到!”
“好!”宫尘心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谁知那里却是一处暗道,烟雾缭绕,顺着甬道走进去,却忽然开阔起来,只见小房间的四个方位分别坐着四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有人进来,四位老者也并未理睬,只凝坐闭眼默念着什么。
宫尘心猜得到,这该是仙族的四位长老,但却也猜不透竟是什么缘由,这来做客的四位仙界长老,本该住在新修的迎仙阁。几年前便已动工的辉煌别院,正是只为明日的成亲大典准备。如今四位长老却在这里,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袅袅烟雾搅的宫尘心有些烦闷,待要回头原路返回时,南宫尉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示意宫尘心坐在房子中间的木椅上,他脸色微怆,道:“心儿,你自小与裳儿感情深厚,明日你且嫁入仙界,为了裳儿,为父,但有一事相求!”
说罢,南宫尉颇有些为难,抱紧了拳头,脸扭向一边,叹了口气。
“父王这是做什么,折煞了孩儿,无论父王要心儿做何事,心儿绝不敢拒绝!”宫尘心立时跪到了地上:“心儿自小在父王的言传身教中长大,莫说是为了姐姐,便是为了寻常百姓,心儿也万死不辞!”
“父王知道心儿善良,也罢,我就直说吧,你且嫁了仙班,修仙之路便是平坦大道了,可是裳儿她她却难有你这样的福气,你姐妹俩自幼都体弱多病,你是体内有一物作祟,裳儿却是缺一物作祟!”
“父王的意思,是要孩儿体内这一物,换到姐姐体内?”
“正是如此!”
宫尘心微微一笑:“这有何难,父王尽管取去!”
“如此说来,心儿可是自愿?”南宫尉连忙上前问道。
宫尘心点点头:“那自然是,就算要心儿死,只要可以救姐姐脱离苦海,心儿做什么都愿意!”
南宫尉立刻拱手行礼,又向前拉起了宫尘心,慨然道:“实乃我人族与仙界之福啊,心儿,你且饮了这杯水酒,我与四位长老行法术之时,你却也不会感到痛苦!”
宫尘心端起那杯有些浊色的水酒,一饮而尽,坐回椅子,顷刻就如睡着了一般,却坐的板板正正,虽是像睡着了一样,已是却无比的清醒!
她看不见四位长老和南宫尉在行何种法术,她只觉得有人在她身上捏了她几处骨头,碎了一般,周身发热,火灼一般,忽而褪去,接着就是钻心蚀骨的痛,从左侧肩胛骨处涌到周身,她却喊不出,动不了,忍不住,却晕不过去,那痛清晰的像一把锋利的刀,嘲笑一般一下一下刮着她脆弱的骨头!
第三回:尘心得名夜烟凝
她那时想,南宫尉怕是骗她的,那杯水酒,不过是使她不能言语、无法动弹的特殊迷药,她的意识,从未偏离。
可一想到要救的是她的姐姐南宫裳,那个从小温柔疼她的美丽端庄的姐姐,她便忍了,一忍再忍。宫尘心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可那痛,却越来越清晰……
她听见四位长老的对话,一个说:“仙骨已取出,尉王快快去请裳儿,她若不情愿,也只能让她喝点药水,我等四人封住四时方位,仙骨申时取、酉时入,过了时辰,仙骨便化作云烟,任我等法力再高强,也只能等下一个千年!”
“尉某深知此事重要,小女早已服下缓金汤与少许迷药,意识自然不会排斥仙骨,只待时刻一到,即可行法术,尉某这就去隔壁偏房带小女进来!”
南宫尉行了大礼,随即走了出去,不一会便推了深睡的南宫裳进来,木制的轮子虽制作精良,奈何技术有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这声响像一根刺,深深刺进宫尘心的心里。
她并不知道仙骨是什么,也并不晓得自己身上为何会有这种东西,她对一切都很茫然,只是那痛,让她来不及细想许多。
只听见南宫尉吩咐了下人:“给她换上红妆,送回住处,明日大公子会教你们怎么做!”
一夜无眠,宫尘心甚至都不能看看自己穿着红妆的模样,她就被几个人拉扯着放进了哪里,只感觉世界黑了,身下咕噜咕噜传来车轮的声音,宫尘心还以为,自己大概在花轿里……陈郡的声音隐约的传来,是他呵斥下人:“想要留住脑袋,就别多问,大公子有这样的吩咐,自然是尉王的指示,我等只管去做就好!”
听到小石头哭的时候,宫尘心才明白过来,她是躺在棺材里,她想挣扎,想喊,想逃,却都已无能为力,她动弹不得,她死了一般。
她想哭,就算是要去死,也该消了她的意识,让她安安乐乐的去死,可这周遭的一切,却那么真实的呈现在她的感觉里,那么残忍至极!
她被投下水,她听到咕噜咕噜木板被海水侵蚀发出的惨烈嘶叫,她想象着她的红妆、她的凤冠、她的脸,被海水一寸一寸的撕裂、吞噬、融化,她忽然想笑,笑那不自量力的求生意识,笑那以为温存了世间的十八年岁月,笑那笑里藏刀的家人,笑自己可笑!
无名洞里,宫尘心猛的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海水里那种窒息的绝望、漫无边际的无助、肆意践踏的恐惧,此时像恶魔一样包围着她,泪水,不合时宜的疯狂落下,可她却没有死而复生的激动,她冷冷问道:“你为何救我!”
“仙要害人,魔便来拯救众生!”
“便是睁着眼睛,呼吸着空气,你救回来的,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此生,我宫尘心都不会加入魔界,也不会心存感激,不过你放心,这条命你从哪里救的,尽管丢到哪里去,我宫尘心没有半点怨言!”
魔尊夜冥幽嘴角上扬,说道:“你已不是从前的你,你本不是从前的你,踏出魔界一步,全世界都会与你为敌,而你,当真对自己的死,无怨无尤?”
这并非威胁,也非危言耸听,她与魔界的纠葛,如今的人族岂能姑息!夜冥幽转身便走:“也罢,一个连自己被利用到死无葬身之地都无动于衷的人,又岂会在乎自己是谁,又岂会在乎自己的生生父母是谁?!”
即便没有亲自看见,夜冥幽心里也明白,夜烟凝在听到生身父母这字眼时,该是楞了一下的,想必一时半刻她不会寻死了。出了洞口,夜冥幽吩咐了下人道:“即刻送去释云宫,派两个女仆好生伺候!”
夜冥幽随即俯身,猛吐一口鲜血,他冷笑着,抹去嘴角的血丝,心道:总有一天,他要颠覆这个世界,他要统治这个世界!
夜烟凝这才被送到释云宫,她的门前就热闹起来。
倒不像是来贺喜的,白丹屏气势汹汹的站在释云宫前,冷嘲热讽道:“我是奉了薄鸢宫宫主夜秋枫的指示,前来看看这位半死不活的释云宫宫主你是哪位啊,敢挡我的路!”
“薄鸢宫又如何,这位可是凉蔻宫宫主傅元珊,你见了不但不行大礼,还日此无理取闹,小心治你顶撞之罪!”这位搭话的是凉蔻宫辖下寻晚殿殿主雪芙,此刻正斜瞪了眼,面前这位横行霸道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扶宵殿殿主白丹屏!
白丹屏仍没有丝毫收敛,冷冷道:“哼,小小一个凉蔻宫又如何,眼下连这冷宫一般的释云宫都不如了吧,哼!”
白丹屏一副傲人的姿态,挑衅的讥讽那个眼看就恼羞成怒的雪芙,站在一旁的傅元珊却依旧微笑着,伸手挡了下雪芙,看着白丹屏,说道:“既是奉了姐姐的意思,何况咱们都是来看这位新妹妹,谁先谁后又何妨,妹妹请罢!”
“哼!”白丹屏鼻孔里发出不屑的一声,高昂着头迈步就向里走,走了几步,把手里的什么贺礼丢给了守在门边的仆人,道:“这么晦气的地方,不进去也罢!”
说罢风一样就离去,走过傅元珊的身旁,都不曾相让,狠狠地撞过人家的肩膀就嚣张离去。傅元珊倒没说什么,可站在她身旁的雪芙却气的直跺脚:“宫主怎受得了这气,雪芙可受不了,大家都平起平坐,就是碧云紫霄宫辖下拂云殿孟贤殿主见了宫主都要行礼,何况她一个扶宵殿殿主!”
“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让她一分又何妨,不早了,咱们快些进去看望释云宫宫主,听说伤的有些重,咱们别扰了这里的清净!”
雪芙噘着嘴,心里窝的这业火却难以熄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张扬跋扈的白丹屏,却是从未将凉蔻宫放在眼里,何况她区区一个寻晚殿雪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