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应该是从鬼子来了之后,其思想理念与他对某个事情的认知度都升华到另一个境界了,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尽管这部电影被禁,他被禁导五年,但他从这部电影收获颇多,不止是声名更胜扬名国际,更多的是他导演能力的升级,色彩结构镜头语言等等都有了长足长进,并且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比如大量用隐喻的台词角色乃至镜头,含蓄表达他的观点。
当然姜闻爱用隐喻甚至到走火入魔了,比如十几年后那部马失前蹄的作品一步之遥,本来是个极为简单的故事,偏偏姜闻云里雾里的用大量镜头忽悠观众。结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于是那部电影成了他的滑铁卢。
还有直白简单带有强烈深层意思的台词对白,也是在这个时候形成的。
五年禁导没有让他沮丧,伤春悲秋大感命运不公时局不顺等等都不是他的风格。他沉下心来,抛却过往的声名桎梏,仔细思考,专心研究,对人对事对电影,姜闻都有了新的认知。
本片中最精彩的是结尾的那抹刺眼的红,但丁巍觉得最有意思的却是村人商量要不要杀掉花屋小三郎时那场讨论。
丁巍自那场戏之后貌似突然间被醍醐灌顶,随着每天的拍摄逐渐找到感觉,基本上一两遍都能演出姜闻想要的效果。当然以姜闻的凑性,折腾不止是肯定的,有时候一个镜头翻来覆去四五遍,就是想看哪一种效果更好。
丁巍现在心态放得很开,剧组里导演最大,反正每天有吃有喝的,还能跟刘仲元老爷子学学京剧,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
一天后姜闻决定拍一段群戏,磨合磨合所有演员。
这场戏是那个从未露面的人讲花屋小三郎和翻译董汉臣交给马大三看管,马大三看了麻袋之后发现是鬼子,就在疯七老爷家跟村里人商量该怎么处理那俩人。
这场戏算是剧中一个**之一,丁巍看过台词倒是有些期待了。
姜闻写的对白极为精彩直白,黄土地味道浓烈。
这场戏是夜戏,出镜的有姜闻、姜洪波、陈述、从志军、刘仲元、喜子等人,其中喜子饰演六旺儿。
照例先试着拍了两遍,众人都没有明显失误,姜闻便决定开镜拍摄。
等暂时掌镜的赵飞喊了开始,姜闻率先开始。
摄影机一开始并没有对着姜闻,是对着那盏哔哔啵啵燃烧的煤油灯,光圈刺眼。
姜闻的声音急切惊奇:“这么的,就这么的,这么的这么的就这么的!噌!噌!噌!跳墙就撩了!”
他先是手上比划一下,感觉用语言不能表现的那么只管,就伸手拿起炕上的笤帚顶在六旺的脑门上,模仿持枪人的样子,嘴里的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饰演六旺的演员被顶的一个趔趄,挥手拨开姜闻的手,嘟囔了一句:“你弄额揍啥捏!”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炕上的五舅姥爷,他是村子里的保长,村里的大事小情都听五舅姥爷的。
饰演五舅姥爷的从志军此时拿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袋,巴嗒着嘬一下,因为没牙,看起来就像瘪了的青蛙嘴。
看众人都看过来,从志军缓缓道:“那么的他叫个啥?”很像没牙的老头说话。
姜闻直愣愣摇头:“没说,就说个我”。他在说“我”字时咬的重并且向前走了一小步。
从志军还是平淡口吻:“那么的他长得啥样?”脸上的褶子在暗暗的油灯光下越发浑浊发亮了。
姜闻睁着眼说瞎话:“没看着,我合着眼呢。”
实际上那会儿马大三正跟鱼儿胡搞呢,不知道剧中的马大三是否被吓得一哆嗦。
接下来就轮到六旺儿、二脖子、鱼儿、疯七爷等人露面了。
先是六旺,他怀疑姜闻说瞎话,因为村里都传马大三跟鱼儿搞在一起了。所以他就问:“穿啥衣裳,多高个儿呀?”饰演六旺的喜子是先看了一眼五舅姥爷,才问的。很明显他是跟五舅姥爷一挂的。
姜闻有些担心,时不时六旺儿知道了些什么,故意高声抬杠:“我合着眼呢!你合着眼,你看见我了?”他正对六旺儿,推他一把,眼睛一闭一睁的,给六旺儿示范,唾沫星子照样突突。
接下来就是丁巍了,他一开始靠着炕沿儿笼着袖子站着,后来看姜闻饰演的马大三说的很欢乐,就蹲在地上,梗着脖子看他们,这时候插话问:“多少人呢?”
他说的又急又快,有些倔巴巴的味道,他也怀疑马大三跟鱼儿两人睡觉了。
姜闻眼睛再睁大,有些恼羞成怒:“我不是说,合着眼呢嘛?没敢看!”手上还比划一下。
从志军饰演的五舅姥爷又嘬一下没着的烟锅子,永远是一句口头语接着追问:那么的他到底咋说的?
姜闻这回正色些回道:“他就说:这两人先搁你们村儿,等三十午夜黑介,再回来取人。”
话一说完姜洪波饰演的鱼儿小声补充了一句:“呃,那伙子人话说得挺厉害。”
六旺儿和二脖子转头看着重新低下头的鱼儿。
姜闻饰演的马大三看在眼里,赶紧出声吸引众人注意力:“还说,这叫灯下黑。”
然后炕上传来“咚”地一声,是一直躺着的疯七爷捶了一下炕,扯着嗓子喊:“我崩了你这个王八操的!”说着还要去摘挂在房梁上的那把筒子枪。
姜闻饰演的马大三瞟了他一眼,疯七爷在往上够那枪,根本够不着。
鱼儿是疯七爷的儿媳妇,他是明白人,听出来马大三跟鱼儿刚才已经睡过觉了,老头儿性子急,受不了这侮辱。
姜洪波见状赶紧上炕,急忙上去抢枪。
五舅姥爷不满地道:“你们家的事,往后再说!”将烟锅在炕沿上使劲磕磕。
姜闻感觉差不多了,在身后朝赵飞摆摆手,赵飞喊卡,然后屋子里齐齐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