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流民正自兴高采烈地吃着吃着,却忽然看见旁边的一个同伴眼睛瞪着碗里的肉,神色复杂,而且一口也没吃。
有肉都不吃,有毛病吧。
“何三水,你咋不吃呢,这是肉啊,咱们从前过年都吃不上的,这次可以吃这么多,你还不赶紧吃。”那流民问何三水道。
那何三水听到这个问题,把头摇一摇,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额不想吃。”
“你不吃,就别浪费了,给额吃。”那流民口水直流地说道。
“给你。”何三水慷慨地把碗中之肉让了出来。
“多谢,多谢。”那流民口中含糊不清地一边说着,一边大吃大嚼起来。
何三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个儿身边的人吃了一阵,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手捂着嘴跑到一边大吐特吐,只吐得咳嗽连连,好不辛苦。
“额吃东西很恶心吗?这厮真是有病,脑子有问题。”那流民见何三水如此作态,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次日天色大明,韩世龙又驱动流民轮番带着石头,装着黄土,朝着护城河推进,来到护城河下面,又将土石朝着河水里倾倒下去。
城上的守军自然又是弓箭,火铳伺候。
在守军的连番打击之下,流民军折损的人手足有千人之众,不过那条护城河靠近城门的那部分,已经逐渐快被填起来了。
又是一个夜晚,何三水又端着一碗人肉,旁边又坐着那个问他讨肉吃的流民。
何三水已经连续两日未曾吃东西了,他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若不是韩世龙叫他在杀人取肉的树林里帮忙转运伤员,没让他去攻城,只怕他早就死了。
“你又不吃啊,不吃给额吃。”那流民伸出手。
这一次何三水不肯再给了,若是再不吃饭,他必然会倒地不起,若是那样,他说不得就会被拖进树林,挨上一刀,然后他自个儿的肉说不定又会被身边这个流民给吃掉。
为了活下去,何三水不得不吃人肉,他吃的时候,由于心理抵触,吃上一阵,就吐上一阵,接着又吃,又吐,最后终于不吐了,毕竟活命要紧啊。
那一直找他要肉吃的流民见他情状,冷不丁地说道:“人肉吃起来很难习惯的,多吐几回就好了。”
“你知道!?”
“额知道。”
“怎么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个不知道,而且额一闻这个问道,就知道这是人肉。”
“那你如何能够吃得下吗?”
“为何吃不下?”
“这是人啊。”
“是人又怎的!不吃人,你吃什么,吃观音土吗?”
“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什么是天理,活着就是天理,再说你说天理,你不也吃了吗?”
何三水闻之愕然,是啊,他不也吃了吗,什么天理,原来在他心中,无论如何也比得过活下去这件事儿。
他默然良久,最后又苦笑道:“额倒是不如你们厉害,都是第一次吃人肉,额吐得厉害,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流民忽然截断他的话,淡淡道:“你怎知额是第一次吃人肉?”
“你!?难道!”何三水瞠目结舌,定定地看着身边的流民同伴,然后忽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鬼世道,不叫人活涅。”那流民不理勃然变色的何三水,自顾自地抬头望天,喃喃低语。
他头顶上的天空,黑的深沉,黑的看不到希望。
次日天大明,流民军又鼓起勇气,仗着人多的优势,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地朝着护城河中投石填土。
在付出共计2000人伤亡的代价之后,流民军终于冲至城墙下面。
先前镇北堡守军一直在远程打击流民军,而流民方面一丝反制的手段也没有,是以镇北堡这边儿并没有人伤亡,只是消耗掉一些弓矢,弹药而已,如今流民军攻至城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