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外室的老不羞,老婆子这半辈子也见得多了,就没见过你这种饥不择食偷到寡妇床上的,还好意思称君子?”
“可不是,偷人都偷到祖宗祠堂里,没脸没皮,说您是无赖都是捧着您,给您脸了!”
“哼,一个倒插门,也好意思对老娘吆五喝六的,连云府老爷们到要对咱们俩客客气气的,您个空头学士是哪块田里的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肚里没几滴墨水,也有脸出来晃荡,我看你脸都比城墙厚了,呸!”
寥寥几句,直戳木家骅心窝子,他一直自诩才高八斗,是再世李白,是千里良驹,怀才不遇,伯乐难求,总摆出一副清高孤单、遗世独立的样子,可实际上,他那点才学在京里还拿不出手,甚至连女子都不如。
他一直试图挺直脊梁骨,告诉别人他不是个上门女婿,是他文采斐然,引得林萍实倾心钟情,更入了林太爷的眼,才将女儿许配,拿全部家财相赠。
事实却一直在打他的脸,他的文才在朝里只算得上末流,可除了舞文弄墨其他时事一点做不来,若不是娶了位好夫人,谁乐意多看他一眼?
白苏燕立在窗口远远就看见杵在院门口,脸色阴晴变幻不定的木家骅,回头瞧了瞧气定神闲与自己下棋的木归宜,犹豫地问道:“你这样,真的好吗?”
木归宜瞥了眼,扔下棋子悠然道:“木家骅此人,本来读书读的多,虽然迂腐,至少被养出几分文人骨气,可惜从一开始根就是烂的,再名贵再好的东西养着,也只是拖了腐烂的时间,迟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会烂透。”
白苏燕也不再看,眼下选秀日子越来越近,木家骅不会在此时发作,而自己也将趁此机会脱离木府,脱离“燕燕”的身份。
令人欣慰的是,木夫人终于走出祠堂,开始管家事宜,她本就是天之骄女,自小开始学习管家,加上岳嬷嬷再旁协助,刚上手有些手生,很快就熟悉了,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对木家骅,为女儿前程计,上朝下朝的路上都安排了人看好他,一回到家里,马上关进书房里。
对此,木归宜揉了揉额角,松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走后,母亲应该也能撑起林家,所幸家里也没剩几口人,也省了许多麻烦。”
白苏燕对此则不做评价,暗暗在心底算着时间。
时间如流水,一去不返,有时候也很恍然,三年她居然就这么熬过来了,选秀的日子也到了。
这日,木归宜换上那件林太君特意为她定制的茜红描花长裙,外套纹桃花云雾烟罗衫,拢明黄披肩,脚踩蜀锦绣鞋。
梳的是朝云近香髻,白玉兰翡翠簪押发,戴玉垂扇步摇,并珍珠攒成月季珠花,红翡翠滴珠耳环、玛瑙项圈、芙蓉玉环、羊脂白玉禁步垂在腰间丁玲。
脸上是相宜的“落暮茜霞妆”,小旗眉,橘红的胭脂打在桃花眼旁,秋波婉转,回眸一笑,媚态横生。
岳嬷嬷在一旁惊叹,“小姐这样的美人,此次选秀,必让君上一眼看中,来日封作贵人,恩宠缠绵,一朝得子,就是泼天富贵,享不尽的荣华!”
木夫人在一旁却面有忧色,眉头紧皱,嘴唇蠕动了几下,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说道:“夭华,平安回来便好。”
木归宜笑颜如花,“母亲,女儿会的。”
母女之间依依不舍,说不尽的话,岳嬷嬷看着时辰只好在一旁提醒道:“夫人、小姐,时候不早了。”
木夫人抬手拍了拍女儿香肩,嘱咐道:“早去早回。”
说完又觉得不够,褪下手上的楠木佛珠,套到木归宜的皓腕上,“娘当年蒙先皇恩赦,免了选秀,所以也无法跟你说些什么经验之谈,这串佛珠,师娘这三年日日跪在祖宗面前念经祈福时戴的,现下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木归宜拨弄着佛珠,低头抿了抿唇,抬起脸时已红了眼圈,说话也有些哽咽,“女儿……女儿会的。”
在木夫人、岳嬷嬷相送下,白苏燕陪同下,木归宜上了往宫城而去的马车,三年一度的选秀总算开始,近五十多位官宦小姐,还有九个从地方层层筛选,送至中央的民间秀女,共计六十二人。
木府到宫城不过两刻钟,自白虎门入,停在坎月门外,白苏燕扶着木归宜小心下车,松手时,悄声道:“保重。”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木归宜说这类的话,之后她要回到宫里了,以后这两个字大约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