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婉知道沈惠在踌躇和疑惑什么,她淡笑着道:“天色已暗,不如良人与我一道进去吧。”
一直站在门口也惹人注目,时不时有太监和宫女从边上匆匆走过屈身行礼。沈慧毕竟也是宫人出身,待久了实在不自在,于是点点头随着萧婉踏进了行宫。
一路上,两人随意寒暄着。沈慧抬眼瞄了瞄走在面前提灯照明的两个宫女,最终还是忍不住靠近萧婉身边轻声开口,那声音小的只有凑得极近才能听得清。
“公主……请恕臣妾冒昧……您似乎向来对妃嫔们都……为何对臣妾……”
萧婉闻言笑了笑,到底是问出来了,她停下脚步侧目,沈慧习惯性地保持着下人的姿态微低着头,萧婉原本身量就要高些,这下只能看到沈慧挽起的发髻里斜插的一根桃木簪。簪子样式老旧,但是却异常光亮,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但看得出打磨这根木簪的人十分细心。
“良人莫要误会,我的母妃也只是个妃嫔……我只是……”萧婉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她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得清,多年来执拗地占据凤仪宫,也不顾外面的闲言碎语,长此以往地和后宫中的妃嫔们争斗不休。曾经她对此乐此不疲,可如今回想起来,似乎自己做的那些事都变得愚蠢可笑起来。她只是萧桓的女儿,若真要说有什么针对她们的理由怕也只是把某些人的无情归咎到那些如花的美人身上。后宫佳丽三千,萧婉看着她们得宠时的颐指气使,又见证了她们的枯萎凋蔽。实在是讽刺得很,以往感受到的那种报复式的快感,此刻想着却替她们感到惋惜和可悲。
“公主?”见萧婉半晌不说话,沈慧小心地抬起头疑惑道。
萧婉回过神轻笑,“我瞧着良人的发饰颇为独特,倒不知是出自哪位匠人之手?”她转移了话题,伸手想要去触摸沈慧发间的桃木簪。
不料沈慧确实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迅速地后退了几步。
萧婉皱起眉,周身的气氛像是凝固了。
“这……这不过是个普通的木簪子,臣妾进宫之前随意找了个人打磨的,想着总能有几件像样的首饰。”沈慧自觉失礼,连忙慌张地解释道。
被送进宫的宫女虽说是下人但私下里也会和妃嫔们一样互相攀比着自己的出身或者随身携带的一些物什。萧婉虽然对刚才沈慧的行为感到奇怪,但也不疑有他。她笑了笑摆摆手道:“良人这随意找的人可算是费了番工夫了。”
沈慧低着头,抬手抚上发间的桃木簪,苦涩地一笑。
是夜,萧婉独自坐在窗边也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洒进屋里的月光径自给自己泡着茶水。
长久不曾离宫,加之心思有些烦杂,她难以入眠。紫鹃早早被她打发下去休息了,今夜她莫名地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因此连个守夜的宫女都没留下。
这里是麓山行宫中的一个小院落,虽说没有凤仪宫的富丽堂皇,但让萧婉舒心异常,尤其是院落中栽种着几颗四季常青的古树,即便在秋季也照样枝繁叶茂,她不由想起凤仪宫里的一片狼藉,微微叹了口气。
萧婉单手执起壶把往杯子里斟了一杯茶水,水是半个时辰前紫鹃放到炭炉上烧好的,如今怕是有些凉了。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有些苦涩,她颇感无奈地把杯子放下,茶是好茶,却被她的冲泡给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