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看看！我当初怎么劝你们搬迁的？你们就是不答应，现在还要娃娃们舍命去救你们出来，一个破村子有什么不舍得的？我看你是越来越老糊涂了！”

甘好有些愤愤不平，还有些后怕，就差一点，要不是战士发现的早，警惕性又高，又是一个村子没了。

玉儿看着被数落的爷爷，不由得抱紧了他的胳膊，轻轻晃动了一下，似是安慰。

这个平时总是乐呵呵的老人，埋着头没再说话，因为当初的一时倔强，现在却要用人命往回填，老爷子心里难受。

村民很快都下了车，车门关闭，车队又驶回了来时的方向，那里还有战友们等着他们接回家。直升机没再跟随，世界大乱物资紧缺，他们要尽量的节省油料，直升机呼啸着离开了，就此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军队都走了，小镇的人群却没散，因为他们知道一会儿战士们还会路过这里，他们想再看看为了小镇安宁而付出生命的人。

“娃儿们英魂不远，家乡却远的很，大家都回去在门口挂一盏招魂灯，让娃儿们自己选个归处，不能让他们成了孤鬼游魂，咱要对得起人家搭进去的一条命。”

乡长甘好缓缓的说道，他抬着头仰望夜空，好像能看到英魂游荡。

正如人们所想，战士们不久后又回来了。小镇没有了万家灯火的景象，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摇拽。今夜天空没有繁星闪烁，地上却有一片星光。

马路上人群密集，战车放缓车速，推开人群，缓缓前行。

作为战士就是这样，你的家乡很多人知道你的姓名，认得你的模样，挂念你的却只有你的亲人。而在这异乡，没人知道你姓甚名谁，所有人也都是第一次见你，但他们此刻心里都是你。

此时的车厢里躺满了牺牲的战士，活着的都坐在车顶，战车对着无止境的黑暗前行。他们的背影没了来时的锐气冲霄，或坐或躺的身影透着萧瑟，透着风萧萧兮易水寒般的悲凉。

强子半躺在车顶，此刻他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身心疲惫。

“若我死后纵然回不去魂牵梦绕的家乡，能回到一个让我心安的地方，也是无憾了。”

强子忽然说了句眉没头没脑的话。今晚小镇民众的举动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强哥，你怕是累糊涂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我没说胡话，我说真的。这车里头躺着的，一多半我都叫不出名字，要是让我给他们写墓志铭，我都不知道该给他们写什么。”强子自嘲一笑。“我死以后你们可得在我的墓碑上刻上大名，老子大名叫林强，不是强子，别忘喽，我可不想做一个没有全名的鬼。”

“我叫景龙，你们也帮我记着，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别都只记着外号。”

景龙也凑了过来，跟着说道。

他们像是受了刺激，又一次郑重的互通着自己的全名。其实怕的不是没了名字，只是怕死后再没人记得他们，这些日子死的人太多了。

镇子里玉儿纤细的身形依依轻轻靠着钟老伯，遥遥望着离开的战车。

“爷爷，哥哥在西北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