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翅大鹏华天雄!”
李乐山一怔,开口道:“莫非是那金陵十三家镖局联盟的总盟主?”
韩玉莺脸上颇有得色,点头道:“正是!他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虽未跟师父学过一天功夫,但我们也算同一师门的!”
李乐山闻言连忙拱手道:“原来姑娘是静玄神尼的高足,失敬失敬!”
原来那静玄神尼乃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前辈高人,多年在皖中九华山中隐居修道,如今已年届八旬。其一身修为早已臻化境,据说老神尼一生从不收徒,只有一个记名的弟子,名叫华天雄,江湖人称“金翅大鹏”。这华天雄早些年间闯荡江湖,并不见经传,直到他十年前来到金陵城,与一个叫夏忠良的合开了一家‘华夏镖局’,干起替人保驾护行的营生,从此慢慢为人所知,据说这位华天雄立身甚正,虽是生意人但豪气干云,仗义疏财,江湖上提起他的大名无不交口称赞。后来名气渐大,实力也越来越雄厚,等闲绿林强人见到华夏镖局的镖旗无不退避三舍,谁也不敢去捋虎须。因此镖局的生意蒸蒸日上。金陵城乃全国首邑,商号最多,而许多人除了华夏镖局外几乎不找别家。甚至一些地方官府,凡有银帑需要长途押运的,也都请华夏镖局出面护送,感觉比官兵更令人放心。这一来整个金陵城华夏镖局一家独大,其它镖局几乎无法生存,于是各大镖局纷纷出面交涉。最后华天雄决定,以华夏镖局为首,联合金陵一十三家镖局组成镖局联盟。由华天雄出任总盟主,这一下整个金陵镖行重新焕发了生机,平常小宗的业务,插上一支镖旗,派名趟子手跟着就可万无一失;大点的生意则由华夏镖局出面承包下来,随后转托同行镖局押送,华夏镖局只从中抽取两成佣金,但负全部责任,如有闪失,赔偿与追索全由华夏镖局担当。这么一来,金陵所有镖行中人无不对华天雄感激涕零,因为华夏镖局索价甚高,即使被抽去两成,也仍比他们自己谈下的价码要高很多,且不承担风险,谁不乐意呢?再者有华天雄在后面撑腰,他们走镖时的胆色也比以前壮得多了!
如今的华天雄在整个镖行俨然如皇帝一般,各大镖局无不仰其鼻息。但华天雄却毫不骄恃自重,仍在不断的招良纳才,扩充实力,他求贤若渴,对于身怀绝艺的人才,不惜重金也要聘来为己所用。为此他还特意在金陵城郊外置下一处产业,命名为“招贤馆”。无论南来北往的游侠豪客,只要拜上门去,都可在馆中安顿下来,想住多久住多久,每日三餐好酒好菜。哪怕只是半路经过,只要进得大门,至少也可饱餐一顿,走时还可到账房领些盘缠路费。因此华天雄的招贤馆内常年住着一批来自各地的好汉,其中不乏一些身怀绝技的高手。
李乐山得悉眼前这位年轻的女郎竟是武林大豪华天雄的师妹,不由谓然叹道:“难怪姑娘年纪轻轻身手却如此之高,原来竟是静玄神尼的弟子,金翅大鹏的师妹!”
韩玉莺小嘴一撇,不满的道:“我可不想靠我师兄的旗号扬名,我本出生一官宦之家,五岁那年全家随父亲一起告老还乡,不想途经皖中一荒野处遭遇强人剪径,我一家人全部惨遭不幸,我师兄华天雄当时正好路过,出手将我从恶人刀下救出来,但他实在太忙,无暇照顾我,便将我送到九华山上,我老师从不收徒,但见到我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十分可怜,便将我收留在山上,一晃十余年过去,本来早已艺成,但老师始终不放我下山,说我刀法戾气太重,怕我在外面惹祸,最后实在拗不过我,便要我答应她,必须去投奔我的师兄,否则绝不许我离开九华山半步。”
李乐山微笑道:“令师待你直如亲生骨肉一般。”
韩玉莺点点头,叹道:“我又何尝不知恩师的心意,但我已经十九岁了,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山上做尼姑吧......”
也许是一见投缘,也许是李乐山有恩于她,韩玉莺对眼前这个男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有什么说什么,毫不设防,将自己的过往经历一股脑的和盘托出。其实她与李乐山相识还不足一个时辰,对他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但韩玉莺却对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信赖,愿意跟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夜色甚浓,但俩人的谈兴更浓,反正城内的客栈早已打烊,二人索性就坐在这城墙上,促膝长谈,此前韩玉莺一直跟静玄师太住在九华山上,除了偶尔去山下的市集买些应用之物外,十余年可谓是少履尘世,对很多世事道理都似懂非懂,一知半解,偏偏这李乐山见闻渊博,谈起话来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很多世理其实师父早有教诲,听得韩玉莺耳生老茧,不胜其烦,但此时经李乐山的嘴讲出来却是格外的引人入胜,一时之间韩玉莺只觉这李乐山不但人品绝佳,才华更是出众。直盼望能够永远坐在此人身边,听他谈古论今,畅所欲言。
此时星河耿耿,明月在天,晚风习习,万籁俱寂,月光水银一般洒在这对青年男女身上,天地万物仿佛都已沉睡,只剩他们俩人仍在城墙上相伴而坐,时而交头接耳,时而言笑晏晏,直到很多年以后,韩玉莺回首往生,仍然觉得这一晚是她人生中最美妙温馨的时刻。
又过了许久,月转星移,韩玉莺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困意渐渐袭来,不知不觉的将身子倚靠在墙头,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响起,韩玉莺猛地睁开眼,但见远方曙光微露,天将破晓,韩玉莺立刻坐直身子,发现自己身上正盖着一件长衫,身前丈许之外,一个男子正以手支额,蜷在墙角假寐,她这边一有动静,那男子立时觉醒,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道:“韩姑娘,你醒了?”
昨夜昏暗,韩玉莺一直未能看清李乐山的长相,此时借着晨曦仔细一打量,但见他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修眉凤目,隆准薄唇,相貌甚是清秀儒雅,一身蓝布衣衫,质料虽粗但洗得十分干净,乍一看好像个文绉绉的书生,然顾盼之间却显露出一股超然于世的风流。
见韩玉莺怔怔的看着自己,李乐山微感错愕,开口道:“韩姑娘,你......”
韩玉莺立时醒悟过来,俏脸一红,慌忙将视线移开,掩饰道:“哎呀!天都亮了!”
李乐山道:“是啊,我也睡着了,咱们这就下去吧,否则等会让人看见咱们坐在城墙上也不像样子。”
二人翻身跃入城内,金陵乃明朝开国建都之地,全国首邑,自是千门万户,百物俱丰,二人先找了间早点铺吃了些东西,随后在城内边走边逛。此时天已大亮,但见满街来往过客川流不息,摩肩接踵,韩玉莺第一次进城,面对满目的繁华,两只眼睛简直不够用了,李乐山一边走一边打听华夏镖局的方位,提起华夏镖局的字号金陵百姓无人不晓,二人按照别人的指点,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块写有“华夏镖局”四个大字的匾额下。
李乐山看了看眼前那高大的门庭,对韩玉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姑娘请吧,李某告辞了!”
韩玉莺一愣,没想到这就要跟李乐山分别,想到今后相见不知何期,情急下一把拉住李乐山的衣袖,问道:“李大哥,你要去哪里?”
李乐山想了想,道:“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韩玉莺追问道:“我们......你......住在哪里?”
李乐山笑了笑,道:“李某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会在何处下榻......”
韩玉莺心中一阵难受,连眼圈都红了。
李乐山见状微觉不忍,想了想道:“不过你放心,你我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真的吗?什么时候?你不会骗我吧!”
李乐山笑道:“你放心,不会很久的!”
韩玉莺紧咬樱唇,欲语无言,忽然间灵机一动,脱口道:“对了,李大哥,你随我进去见见我师兄吧!凭李大哥的才智武功,我师兄一定会对你青睐有加,奉若上宾的!”
李乐山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李某眼下还有些私事急需处理,待事情解决后定会前来拜访!”说着拱手作别。
韩玉莺见他这就要走,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顿足嗔怪道:“哎呀,李大哥,你这么大个英雄怎么这么不爽利呢?既然到了门前,哪怕进去喝杯茶也是应该的啊!”想到这她拔腿便向大门内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把我师兄请出来,李大哥,你可千万别走,千万别走啊......”
李乐山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望着韩玉莺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眼工夫,韩玉莺已拽着她师兄华天雄的衣袖,一溜小跑回到镖局大门处,但见大街上人潮来去,却哪还有李乐山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