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祝满枝从天牢出来,天已经黑得通透,她戴上白色僧帽,手持锡杖,走入靖南城。
靖南城多山,白日很热,到了晚上又冷,山雾厚重,茫茫看不清多远。
此时恰是打烊时刻,街上也没什么人。
因为还有伤,祝枝仙走得极慢,锡杖有规律的敲打青砖,如打更的夜人。
好长时间未进城,祝枝仙一时有些迷茫,倒不是不知去哪。
行僧日久,已经习惯找个破庙歇息,或是找个靠墙屋檐站眯一晚,等清晨时分,主人家店铺开张她便离去。
当然有时候会遇到不长眼的人强行拉她进屋,祝枝仙也不客气,亮出锡杖挥舞两下,不老实的就得老实躺倒。
恍惚许久,杨请的话又在耳边环绕,她红唇微张,想找些反驳的话,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唉。”
祝枝仙烦躁的剁着锡杖。肚子忽然抗议起来。
咕噜咕噜。
“你这怎么替他说话。”
祝枝仙俏脸微红,倒没想这个点饿了,这城里也没个野兔什么,好在杨请给了她些许盘缠,今日倒不至于空个肚子。
她寻了处还未打烊的店铺,想点些好菜,话到嘴边,只是道:
“店家,可有馒头,沾些老醋也。”
那店家抬起头,见是位绝美的行僧,赶紧招呼:
“有,有,今晚剩余不少馒头,客人若不嫌弃,坐下片刻很快就有热气腾腾的馒头上来。”
祝枝仙闻言找了处地方坐下,又是长叹一声。
这一声多了点道不明的滋味。
“乱我道心,师傅说的对,一有缘,就不得不扎进去了。也不知这缘真消假消,过去许久,我还记得他吧。”
祝枝仙黯然,一时间忘了每日诵经,纤指敲打茶壶,好似点在杨请身上。她敲得更用力了。
“诶呀,客官。使不得啊。”
忽听掌柜急匆匆跑来,祝枝仙脸一红,连忙道:“对不住掌柜,我想事心烦,这茶壶我赔给你吧。”
掌柜摇头:“并非茶壶的事这位置被小王爷预定了,没告诉姑娘,是在下的错。”
“小王爷?杨小王爷么?”祝枝仙换了个位置坐下,望向刚才的位置,不觉咂咂舌。
“正是,靖南除了杨小王爷还有第二人?”掌柜擦拭收拾好桌子,回到柜台。
“姑娘你是外来的吧,在靖南城小王爷无人不晓,前些时候,小王爷剿匪功成,那时就有武卫来这预定位置,准备办庆功宴,这位置就是留给杨小王爷的。”
“可惜,听说小王爷重伤未愈,庆功那天店外挤了不少人想看小王爷一面,他却来不了。众人就集点钱财留下这个位置,等小王爷坐下。”
掌柜笑呵呵道:
“多少人想目睹小王爷一面都没有机会哩。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坊间都传小王爷是个喜好读书的雅士。小王爷应该是个白净文雅,乐善好施的公子吧。”
祝枝仙闻言轻笑,若他们知道杨请不久前为了与她争个馒头摆起臭脸,怕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她又想起杨请掰指头跟她算账的时候,眉头轻皱。
“善。小王爷如此得民心,我倒不知他如此,还有其他事能否说与我听。”
掌柜闻言,嘿嘿笑道:“姑娘抬举我了,我这嘴巴招呼客人还行,真想讲书,你去城南庙街走走,或许能见到个讲书的瞎子开摊,他脸上有道疤痕,凶是凶了点,讲起小王爷那可是一绝,我都忍不住捧了场。可惜他许久未开摊,也不知道如何了。”
“刀疤书生么?”祝枝仙莫名想到杨请脸上的刀疤,杨请还信誓旦旦说馒头钱都是他自个挣的。
“只是凑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