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查、逆鬼一蹲一站，躲在门后听；时雨和诸葛平一左一右，坐在房梁上听；老马躲在暗门后面的静室里拿着本杂志假装看着，实际是竖起耳朵在听。

“这几天我都躲着筑波前辈来着，我以为……只要过了这阵子，筑波前辈大概也会忘了这件事……可是今天放学没能躲过，还是被前辈堵在了角落里。”兼一沮丧地说：“其实我不明白，凭什么一言不合就要找我打架……大门寺也是，筑波也是，仗着自己练过几招，就四处挑衅别人……”

“拥有武力的人往往为了炫耀会故意引起争斗，这确实让人头痛。不过，你也可以拒绝，以你目前锻炼的成果，一门心思想要跑回来应该是能做到的吧？”岬越寺一边帮兼一检查着身上的细小伤口，一边说。“理智地回避争端并不算是逃跑。”

“是啊，我本来也想不理他的，结果他的激将法有用了，他管我叫……”

“叫什么？”

“叫……窝囊废。”兼一咬了咬牙，“我从小到大一直被叫做‘废兼，废兼’的，练武也是为了摆脱这个称号，真的，不想再听到了……但还是不行啊，只挨了一拳一脚……我就站不起来了，后面就只是躺在地上任他踢打而已……直到他踢累了……”

“唉……的确很惨，还好除了脱臼之外，都是皮外伤，这也多少算是修行的成果吧。”岬越寺一手扶着兼一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双手一发力，“咔吧”一声把他的手臂复位了：“不管怎么说，平安回来就好啊哈哈哈。”

“一点也不好笑啊，”兼一把手臂从岬越寺手里抽出来，带着满脸的委屈和气愤说：“我费了那么多辛苦锻炼的身体……结果还是轻易地输掉了，这不是什么都没变吗！”

说到这里，兼一想到过往的两个星期里自己受到的非人磨砺，不禁流下泪来。

岬越寺秋雨轻轻叹了口气，“确实不好笑啊，那么你想怎么做呢？放弃练武嘛？”

兼一愣了一下：“不，不会放弃的，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变的比他还强！”

“这样啊，”秋雨又问：“到时候，打算把今日受的苦都加倍奉还回去吧？”

这次兼一沉默的更久一些。然后他抬起头，右手背擦掉了眼泪：“我不会像他一样的，我讨厌欺负别人。我只是想要让他明白，他是错的。但如果只是用嘴巴说，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他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我想要的是贯彻正义……而正义，需要强大的力量……不，是需要强大的力量和更强大的勇气。”

然而他的声音又逐渐微弱了下去，“可是……好像这两样我都没有呢。”

吃到了习武以来第一场惨痛败仗的少年，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了。

……

“原来这就是岬越寺秋雨一直在等待的东西啊。”诸葛平默默点头：“借由一场败仗，来考验兼一的心性。无论他选择放弃习武，还是选择报复自己的对手，都会让师傅们放弃他吧。不过，他似乎没有走任何弯路，就选择了最棒的回答。”

不知怎么的，诸葛平莫名的还有点羡慕。“这就是武术达人们面对想要细心栽培的亲传弟子时候的谨慎啊，还专门找机会搞‘明心见性’这一套。相比之下，我当初拜入门下，怎么就没这么多花里胡哨呢？因为我是记名弟子的缘故？”

这些心思流转，也就是短短一秒。

下一刻，房梁下边岬越寺秋雨忽然双手用力拍向自己的膝盖，一声大喝：“好！，明天开始……学习招式。”

“诶？”兼一愣了一下，好像还没从刚才的低落心情中平复过来。

……

入夜，结束了一天的修行，诸葛平把地藏菩萨还回到岬越寺秋雨的工作室，然后借着皎洁的月光，在院子里施展了一遍《华山炼气法》，充分舒展了身体，直到每一寸肌肤、肌肉都变得温热妥帖，才回到房间洗漱就寝。

入睡之前，他不免想起今天经历的事情。

“有时候，必须输一次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啊……”他想到岬越寺白天的话：“对于我来说，第一场输在哪里呢？应该就是《刀锋战士》那次了吧。本来当时觉得我也是有抽奖系统的人了，应该有恃无恐的，结果差点死在那。从那次之后，心态就变了呀……”

诸葛平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从门缝里射进来的月光，在榻榻米上划出一道银色的细线。

“从那之后，就连自己都没发觉……但我早已经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因为不想死，所以盼着变得更强……既要祈祷抽奖的幸运，又不想不放过自我锻炼产生的微小进步……”

“仔细想想看，我其实比兼一要倒霉一些呀，他还可以提前知道谁在寻找和挑衅自己。我连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场任务就直面超凡，所以什么前5场无魔，什么11场后才有高魔人物登场的经验，统统无法参考了。下一个强制任务，到底要面对多强的敌人呢？已经完全没法预料了。”

“奇怪了，就算身上有挂还是会怕啊，总觉得给穿越者前辈们丢脸了呢。”

诸葛平翻来覆去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陷入失眠。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来。

“这种情况下，反倒有点羡慕兼一，能说出‘我只想贯彻正义’这样帅气的话。像我这种惜命的成年人，只能说‘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啦……。”

“不管了！”诸葛平仰面躺着，朝着天花板挥出一拳。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和记忆中那只肥胖苍白的手早就不同了。

看着自己遒劲有力的拳头，他终于稍微好受了些。

“事到如今，除了一刻不停的变强，没别的办法。兼一还有‘放弃习武’的选项，我可没有‘放弃当轮回者’的选项，”

明天早上起来，先挥个一万拳吧，他这样想着，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