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身体一僵，愣了片刻，方才小声说道：“可是太原路氏路佛路邵甫。”

“正是。”

那老人激动起来，仿佛好久没有遇见可以说话的人一般，抓住路佛的双手，磕巴得说道：

“莫去洛阳，莫去洛阳！”

老人有些口齿不清，后面说的话路佛便听的很模糊，难以听懂。

“王伯，别急，您慢讲。”

路佛蹲在地上，左手顺着老人的背，右手被老人紧紧的握在手中。

“咳......咳咳。”

那老人咳了几下，又大口的呼吸，好一片刻，才稳定下来。

“邵甫，莫去洛阳也！”

“王伯，可否说清一些。”

那老人沉了沉气，开口说道：“想我王常一生，空活六十余载也。”

“嘉平二年，我受朝廷赏，付京入官，虽任小吏，但奉职奉公，一刻也不敢懈怠。”

“邵甫，你也明白，今我大汉买官之风盛行，吾虽不愿收贿，或是贿赂上官。”

“但，事无绝对，人非完人，老夫字不可避免此种事。”

说到此处，王常咽了咽口水，眼角颤动，似有泪流出，哪怕是强忍着，声音也带着哭腔。

“嘉平三年，一青年竟为洛阳令。”

说道此处，王常紧紧抓住了路佛的手。

“更气之事，他乃是宦官之后也。”

“常言道：洛阳一片砖，砸死六品官，老夫家世只为小族。”

说着，握着路佛的手更紧了，心中的怨恨也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老夫......老夫竟成他人追名求德之猎物。”

“以我贪污之名，没收家产，流放百里。”

王常舒了口气，紧握着路佛的双手放开，仿佛是心气散了一样，开口说道：

“你去见大贤良师，说了些什么？”

路佛犹豫了一会，方才说道：

“我想拜他为师，学习他这一手仙术。”

王常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圣人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有没有仙，有没有神。”

说着，用手指了指周围的灾民们，开口说道：“他们不知，你还不知吗。”

“你要跟他学的并非是法术，是精神哩。”

路佛开口反驳道：“大贤良师真有通鬼灭灾消祸之手段。”

“若世有神灵，昔年桀，纣岂能灭？吕秦焉能二世而亡？”

王常又握住了路佛的手，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符水能不能治病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碗浓粥，那块栗米饼。”

“非仅并州一州遭灾，其余几州，农物收成也不大好，那幽州今还有了瘟疫，这天下，苦也。”

“你我都曾为豪右，不曾见闾左之难，此番我落得如此田地，方才见得这天下黎民之艰难。”

“你虽顽皮了些，但如今回头，尚且不晚。”

路佛沉默了许久，像是有意避开此话题一般，问道：

“王伯可否将那洛阳令之名告于我，待来日，吾为你报此仇。”

王常听闻此言，愣了一下，随后开口叹道：

“此人姓曹名操，字孟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