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心放低!保持平衡!”
这时,一个美裔女兵拍了拍李清都肩膀,她看出来李清都在这样迷离的空间中稍微有些不舒服,于是将自己在部队中学的方法教给李清都。
李清都转身回望,但是突然眼前有无数迅速变换的图画,然后脑袋像是被无穷的信息撑爆了一样。
他眼中看见的世界突然开始旋转起来
他向这位与自己对话的那名女兵伸出手来,手背在视线中越变越小,最后搭上了那女兵的肩膀。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女兵说自己的名字是菲奥娜,她的肩膀是黑色的陶瓷,油光滑亮,坚固无比,她在战争中失去了手臂,所以才用这个代替。
菲奥娜抬起由陶瓷拼合而成的仿生手臂,对李清都露出明媚笑容。她的表情变化有所迟缓,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被分割抽离。
“您怎么了?李先生。”
“我没事。”李清都猛地摇头,想让自己从这诡异的幻觉中清醒过来。
“李清都,刚才你怎么了?怎么一开机就突然晕头转向?”林世长在他身旁轻声说道。
“这是‘病理性幻觉’吗?”
李清都感受到了久违的人体冷冻液浸泡的窒息感,他稍稍平复下反刍、头晕的感觉后,向林世长他们做了短短的解释,他以为是长期休眠后在外界引力场干扰下导致的病理性幻觉。
“该死的……凝胶……”
“不是,至少我很确定,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特别连士兵,都没有出现这种幻觉。”林世长摇了摇头,在还有点头晕的李清都眼中,似乎摇出了三个头来。
“我们没有经历过休眠,但引力场改变,我们也都没有感受到你所感受的。”
“这就是所谓的‘时空爆炸’吗?”李清都向前迈步,眼前空寂的巴别塔向后延展,新的画面顷刻间覆盖了旧的画面,却没能完全掩盖住旧画面的遗留残影。李清都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还存在于此。
菲奥娜疲惫地笑了笑,“我不懂物理学,李清都先生。”
“我现在也不懂了。”
但是原本稍稍好受点的他,突然感觉脑袋似乎又要炸裂开来,世界更加持续地抽离与缺失,如果说原本尚还算是一部略有瑕疵的二维动画,现在已经劣化成了连续翻页的小人书。
更让李清都感到恐惧的是,当夏耕之盾的功率越加增大时,这种感觉便愈加强烈,他不敢想象最后会是怎样的景致,也难以想象。
“人呢?为什么我看不到一个人,哪怕只是尸体。”
李清都环顾四周,刚刚项目部的所有工作人员突然消失不见,夏耕之盾高耸入云的巴别塔突兀地被替换成各式各色的光怪陆离的景色。
取而代之的,渝州的各色灯火在他眼中游荡,留下拖长的虹色尾迹。空中计程车伸入夜色,又从高楼后方穿梭而出,几座古代建筑含杂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之间,在灯光的罩染下几乎失了真。
商场的大门敞开着,不少店面还持续放着流行歌曲,但玻璃尽碎,这些碎片洒满略显潮湿的水泥路面,在商铺金色灯光的点缀下,犹如从天上陨落至此的繁星。
除了虚拟歌手饱含感情的歌声,以及他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之外,这里再无任何生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处于幻觉还是真正因为波函数坍塌到了另一个世界。
于是,他决定在这如梦似幻的幻境渝州中,继续找出一条通往巫山夏耕之盾的路。
五十分钟后,他站在城市的尽头向远方眺望,铁青色模块犹如象棋棋盘那般填满平原,飞梭管道从市区延伸,直往城北郊野中心的白色环状城市。
沿着泥泞的小路,四周寂静地可怕,他甚至感受不到一点风。再往前不断地走去,他终于能看见夏耕之盾的地基,那里站着好多人。
他就那样无措地走近他们身边,那里站着林世长、荒木亚逸以及菲奥娜,他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即使他们让他感觉莫名的熟悉,但他一个也认不出来。
他迫使自己强行镇定下来,仔细回顾着从夏耕之盾开机到现在的一切经历,那些记忆虽然变得十分模糊,但是大致的经历他还是能记忆起来。
这个诡异的世界没有一点风,那些正在攀谈的人说的每一句话,李清都都只觉得像是被消了音。
直到他突然听见一声极其尖锐的爆鸣声,然后是耳膜向神经元传出剧烈的痛感,他迅速捂住耳朵,试图减轻这种爆鸣声。
但是似乎无济于事,耳膜在这样尖锐的噪音中突然发生破裂,汩汩鲜血涌出,疼得他撕心裂肺。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但是在这样模糊的画面,他似乎看见了林世长向他走来。
“喂!李清都!李清都!你怎么了!”
着急的林世长不断拍着他的背,他不明白刚刚缓过眩晕的李清都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又突然面露极度痛苦的表情,他只能在医生到来之前,和菲奥娜不断地安抚着他。
过了许久,眼神浑浊的他又突然清明起来,然后他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切,大口喘着粗气,来排泄刚刚的压抑感。
惊魂甫定的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双耳,发现完全没有一丝血迹。
“李清都,咋了这是?”菲奥娜焦急地看着异象频生的他,关切的问到。
“出问题了!我待会和你们解释!”
他撑着自己的双膝,依然在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良久,他才稍微歇息好,缓缓站起身来,解释起了刚刚自己发生的一切。
时空的曲率通过爱因斯坦场方程和处于其中的物质及辐射的能量与动量联系在一起。
而突然改变的引力场,让他在某一瞬间回到了他从未经历过的过去,但是在原本的世界中就好像只过去了万分之一秒,根本无从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被抽了帧。
至于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经历了这样的回溯,又为何如此莫名其妙地归来,他没有多做解释。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稍微扭头看向自己刚刚默默计算答案时坐着的椅子,它正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态存在着。
椅子的腿扭曲着向上,而它的靠背则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