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非嫡长子,你大伯、二伯说我贤德,将部长之位让于我。一晃三十多年了,他们也子孙满堂。我活着,自然无人敢不服,我死后,就怕你那些堂兄不服,撺掇着你大伯、二伯闹事。若果真如此,你四叔保伊勒登、五弟古木布是可以依靠的”,达莱台什喘着气说道。
“额祈葛,儿记下了”,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认真地点头。
“我料日后有能力争霸卫拉特的,唯有准噶尔部和辉特部,准噶尔部虽与我们同一个姓,但那巴图尔珲台吉十分凶残,若依附他们,难免被吞并;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表面看着温文而雅,却手段狠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依附。他是你大哥的女婿,你大哥今日虽然发誓效忠,心里却不服气,迟早要带着部众投奔自己的女婿。人各有志,你不要阻挡,任他去,与辉特部结个善缘也好”。
“是,额祈葛!”
“北边的斡罗斯人是恶虎,东边的准噶尔人是豺狼,他们都想侵占我们在额尔齐斯河的牧地。对他们,你要一手硬一手软,尽量守住我们的草原。如果实在守不住,便往西迁移到库克乌苏附近,去投奔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
“什么!昆都仑乌巴什?他只是个小势力,我堂堂杜尔伯特部为何要投奔于他?”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大吃一惊。
“正是因为昆都仑乌巴什势力弱小,才没有能力吞并我们。况且这个人是条好汉!当年拜巴噶斯汗不顾道义,侵占堂弟的遗产。他不帮亲兄弟,反帮堂弟,为此不惜叛出和硕特部,可见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热血汉子。你去投奔他,必能得到庇护”。
“额祈葛,您为什么不让儿子投奔舅舅呢?”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不解地问。
这个舅舅,指的是土尔扈特汗和鄂尔勒克,和鄂尔勒克的姐姐嫁给了达莱台什、妹妹嫁给了国师汗,所以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称其为舅舅。
“万万不可”,达莱台什胀红了脸说道:“如果说斡罗斯人是恶虎、准噶尔人是豺狼、辉特人是狡狐的话,你那舅舅便是条毒蛇!当年他强行裹挟着我杜尔伯特的一些牧民去额济勒河(伏尔加河)流域,为了不破坏两部的友谊,我未与他计较。不料他竟于迁移途中洗劫我的牧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此等人,绝不可投奔。否则,性命难保!”
“是,额祈葛,儿记下了”。
“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达莱台什叹了口气。
次日,这位枭雄薨于大帐内,有年老的杜尔伯特牧民回忆,那一天,额尔齐斯河的河水发出了奇怪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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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西迁第一人》—泱泱大明
披荆斩棘入西陲,
个中谁解瓦剌悲。
漠西豪杰君为首,
关河万里血染梅。
草长莺飞丝丝雨,
每逢清明化泪飞。
庾肠频结英雄气,
耳畔犹闻战鼓摧。
??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执掌了杜尔伯特部的马鞭,他是一个和善的人,善待长辈、礼敬兄弟、爱护百姓,因而赢得了部落上下一致好评。
这一日,他正与一众台吉在大帐内议事,忽然闯入了五位不速之客。为首的两位花甲老人,乃是大伯额尔克伊勒登、二伯噶勒当哈哈勒代;又有三位中年人,乃是大伯之子墨尔根台吉、二伯之子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
“哎哟,大伯、二伯、三位兄长来到我的大帐,真是蓬荜生辉啊!”他大笑着迎接,
“大台吉莫要客气,我是来拿我父亲应得的那份遗产的”,墨尔根台吉冷笑。
“是啊,请大台吉将属于我们父亲的那份遗产也交出来吧”,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二人亦笑着说,手却扶到了刀柄上。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日之事估计难以善了,朝五弟古木布使了个眼色。古木布会意,偷偷溜出帐去,集结士兵。
“三位兄长说笑了,我卫拉特的传统例来是有儿子传于儿子,无儿子才传于兄弟。岂有儿子还在、却分遗产给兄弟之理?”他哈哈大笑,求助式地朝另外两位长辈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说道:“四叔、五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大哥、二哥,世上绝无儿子还在、却分给遗产给兄弟之理。三哥的遗产,我可不要”,保伊勒登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暗暗点头,额祈葛没有说错,四叔的确可以依靠。
“哎呀,大家都是亲戚,有事好商量嘛”,伊勒登乌巴什甚是圆滑,打着圆场,却不表明态度。
“有什么好商量的!当年你祖父回归长生天怀抱时,大台吉之位本应由我继承;我不受,当属你二伯,可我们见你父亲有才有德,自愿让出了大台吉之位。这些年,你们这一脉占据了最好的牧地,人丁兴旺、牛羊成群,而我和你二伯这两脉,却过得艰苦。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和你二伯分些遗产,有什么不对吗?”木杖往地上重重一点,额尔克伊勒登发话了,他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辈,说话间自带着股上位者的万钧气势。
“你大伯说得在理,贤侄有所不知,这些年,我和你大伯过得苦啊!所以想分些遗产过日子”,噶勒当哈哈勒代也敲起了边鼓。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一点也不着急,微笑着问:“请问大伯、二伯当年拥戴我父亲为大台吉是自愿的吗?”
“当然是自愿的”,二人齐声回答。
“既是自愿,今日又为何后悔、讨要起遗产来?这些年我父亲何曾亏待过你们?分给你们的可都是上好的牧场”,这倒是实话,说得两位长辈哑口无言。
“少说废话,你给是不给?”墨尔根台吉、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拔出了刀。
“什么人敢在大帐内撒野?”
一声雷鸣般的大吼,古木布率数百亲卫赶到,将大帐包围得密密麻麻。
见他这杀气腾腾的样子,三人心里一寒,刚才拔刀时的凛凛气势,荡然无存。
人老成精,额尔克伊勒登与噶勒当哈哈勒代对视一眼,知道讨不到便宜。
“贤侄既然舍不得给,老夫便告辞了”。
“去休,去休,打打杀杀,伤了自家和气”。
说完,两个老头儿带着自家部众返回了自己的鄂托克。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