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吉旺秋的使者来到了却图汗的大帐。一见他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儒雅的汗王便猜出了他的来意,佯做不知,关切地问道:“您从止贡来,请问却吉旺秋上师尊体可好吗?”
“阿弥陀佛!劳大汗挂念,我师尊身体康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成了贵部的阶下囚”。
“您说笑了,我绰克图部尊奉上师如尊天人,‘阶下囚’三字从何说起?”却图汗哈哈大笑。
“大汗还不知道吧,您的儿子阿尔斯兰背叛联盟,投入了格鲁派的怀抱。他还派兵包围止贡寺,软禁了师尊。此事,师尊在信中已经言明”。
“什么!有这种事?”
却图汗拆开信细细观看,蓦地勃然大怒,“此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若果真是竖子所为,定然会给上师一个交代!”
“如此,多谢大汗!”使者躬身行礼。
“尊使远来辛苦,且先入后帐歇息”。
使者走后,却图汗苦笑,当年自己给儿子取名为“阿尔斯兰”,名字取错了啊!“阿尔斯兰”在回鹘语中是“猛兽幼崽”之意,刚出生的凶兽天不怕地不怕,有冲劲,可往往也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树敌过多!此次若儿子真能拿下日喀则还好,若拿不下,自己恐怕只有杀了他才能向联盟交代。可虎毒不食子,这让朕如何下得去手?
阿尔斯兰啊阿尔斯兰,汝一定要攻下日喀则,否则朕保不了汝!
??
羊卓地区,位于拉萨西南一百四十多里,有湖名羊湖,与纳木错、玛旁雍错并称三大圣湖,意为“碧玉湖”、“天鹅池”,湖光山色之美,冠绝雪域,汊口较多,像珊瑚枝一般,湖中有十余座水草丰美的小岛。
藏巴汗丹迥旺波正在视察营寨,他的身躯伟岸如山岳,十六岁在军中即位的他,久经战火考验,作战经验丰富,这些天率军死死挡住了喀尔喀人的攻击。
作为第三代藏巴汗,他所在的辛夏巴家族在日喀则势力根深蒂固。一开始,辛夏巴家族只是仁蚌巴家族的臣子,被封为桑珠孜宗本。1565年,他的祖父辛厦巴·才丹多杰趁仁蚌巴首领在前线作战之机,树起反旗,攻陷白朗伦珠孜宗、帕日宗,几乎囊括乌思藏地区,被称为藏巴汗,意为“后藏上部之王”;父亲辛厦巴·彭措南嘉执政时,又控制了阿里地区,同时兼并四周的弱小部落,一度攻下拉萨;可惜父亲在大战时得天花死去,自己匆忙继位,战败后又被赶回了日喀则。
这些年,自己从未放弃过向格鲁派复仇的念头,联络蒙古的林丹汗、却图汗,康区的白利土司一道构建反格鲁大联盟。眼瞅着联盟初步形成,却被该死的阿尔斯兰倒戈一击,击乱了阵角。该死!这小子明明是萨迦的弟子,居然改信格鲁,还对自己动起了屠刀!
哼!真当我辛夏巴家族是软?子吗?
双方军队在羊卓陷入僵局,辛夏巴家族的本土优势充分发挥了出来,不断有噶举派的僧兵、各大家族的私兵、其他同盟势力的军队前来增援,令他能将战损的兵员快速补充。
“大汗”,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了丹迥旺波面前,却是噶玛噶举派上师曲引多吉。
“哦,上师来了,可是给朕带来了好消息?”三十二岁的丹迥旺波微微一笑,居然还带着点童真。
“大汗,噶玛寺、达隆寺、主巴寺、八邦寺的八百僧兵到了”,曲引多吉淡淡地说。
“多谢上师支持!”
“您太客气了,这是老僧应该做的。只是老僧刚刚得知一个消息”,曲引多吉的声音转为沉重,“止贡寺的却吉旺秋上师被阿尔斯兰杀了”。
“什么!那只恶狼好大的狼胆,竟敢残害却吉旺秋上师!吾誓报此仇!”藏巴汗大怒之余,心中也不由惊悚,这意味着那阿尔斯兰已经自断后路,打算破釜沉舟与自己一战。后面必然有硬仗要打,不是他死,就是朕亡!
“传令下去,坚守营寨不出,等耗尽敌人锐气后再战”,他幽幽地下令。
“大汗,老僧有计可以破敌”,曲引多吉忽然说道。
“哦,您请讲”。
“喀尔喀军不习水战,我观敌军营寨靠羊湖的一面防御松懈,可令军士扎羊皮茷,沿湖攻击敌军侧翼,您再从正面夹击,必胜!”
“善!”
??
次日清晨,藏巴汗丹迥旺波亲自率军正面迎战喀尔喀人,却令桑结次仁、洛桑仁增二将领两千锐卒,乘羊皮筏,由羊湖划向喀尔喀军营。
“打了这么多日,这藏巴汗终于憋不住,要与我决战了!真的是太好了!”听到敌军出营的消息,阿尔斯兰大喜过望。作为外来势力,他在雪域根基浅薄,战争拖久了对其不利,所以希望速胜。
“珲台吉,敌人这些日子一直坚守不战,今日忽然出战,恐有诡计!”部将岱青说道。
“嗯,久战于我军不利,就算是诡计,我也会迎战”,阿尔斯兰大声说道,双目阴冷若狼之眼。
他令部将特日格留守营寨,尽起大军与藏巴汗搏杀。
仗打得很激烈,从清晨战至中午,双方的统帅皆亲冒矢石上阵拼杀,谁也不敢后退,此战乃是决战,一旦失败便满盘皆输。
阿尔斯兰拔出了他的枪尖,枪尖血红,不知饮了多少人血。忽然,他的瞳孔放大,目中所见,一个个黑点正沿着羊湖向自己的营寨冲来。
桑结次仁、洛桑仁增率领的两千精锐,乘舟筏,由湖上杀来。
喀尔喀军没料到敌人竟会从湖上来,手忙脚乱。千户特日格拼死抵抗,却被桑结次仁一刀斩作两断。藏巴军冲入喀尔喀的军寨,四处放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一时间喀尔喀军后方成了一片火海。
这一下,喀尔喀军阵角大乱,藏巴汗趁机正面猛攻。
阿尔斯兰叹了口气,他知道军心已失,这个仗是打不赢了,当前所做的便是尽可能多的救出自己的军队。
“岱青,汝速领军后撤,我来断后”,他大吼道。
“不,珲台吉,您先撤,奴才断后”,岱青不肯。
“莫要啰嗦,此乃军令”,独狼冷笑,“我倒要看看,谁能挡得住我的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