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假期出来玩的原因,赵静雯没有像在学校里穿的那么朴素,身着一条白底上点缀着粉色小花的棉布长裙,不长也不短的秀发大概洗了没多久,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额前还有几缕弯弯的空气刘海。
她这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却有一种格外清纯的美丽,令见惯了她朴素打扮的张文眼前一亮。
跟在她身后的是语文课代表刘雨衫,这女孩也属于文静内敛的那类,这时才十四岁,已出落得身材高挑,五官也有了几分成年美女的精致。
所以她平时的打扮虽然也很朴素,却是很多男生心里的白月光。
张文记得应该就在上个学期,一个叫杨茂源的调皮男同学,因为按耐不住蓬勃的爱慕春心,往她抽屉里塞了一份情书。
没想到刘雨衫回来看了那份情书,感动得当场哭了,然后就起身去找班主任陈季,却在走廊上碰到了来上数学课的屠仲秋。
对于这种首次在班上发生的递情书的事,一贯对学生霹雳手段的老屠,也觉得处理起来有些尴尬,就安慰了刘雨衫两句,然后和她前后脚走进了教室。
杨茂源见刘雨衫去告状,本来就在全班或嘲笑或惊讶、不屑的目光中,感到惴惴不安,结果一看进来的是屠龙刀,吓得险些没当场昏死过去。
还好老屠顾忌着影响,只是以别有深意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就没再提这事了。
但这事当时在班上实在太过轰动,杨茂源也被永远地钉在了四班的耻辱柱上,以至于直到2021年年末的那次同学聚会,还有人拿这事开他和刘雨衫的玩笑。
杨茂源时年三十一岁,被无情岁月磋磨得黝黑粗壮,干着一份自己都不愿提起的工作。
经过十多年岁月的蹉跎,他也像何跃一样,从曾经班里的调皮男生,被社会毒打成了老实甚至有几分腼腆畏缩的小男人。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雨衫。
曾经文静内敛,衣着朴素的她,那晚进入聚会的火锅店时,立刻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
只见她披散着一头棕黄色的大波浪长发,脸上画着精致、淡雅的妆容,穿着时髦靓丽的灰色狐皮外套,紧身牛仔裤,黑色长筒皮靴,将下半部分凹凸有致的丰满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同学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当是某个时尚靓女进来吃火锅来着,坐在张文旁边的王晓海,还在几个光棍男同学的怂恿下,向她吹了个口哨。
没想到这美女径直走到他们桌前,一手提包,一手叉着腰说:“王胖子,你TMD调戏谁呢?这么多年不见,你人长肥了,胆儿也跟着肥了?”
同学们都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七八秒,才有人从她变化不是太大的眉眼中认出她来,惊讶地说:“我靠,你是刘雨衫!”
“靠你妹儿啊,才多少年没见就认不出了,我可都还认得你们啊,一个个跟提前老年痴呆了似的。”
刘雨衫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拘谨朴素,见了男同学的情书都要痛哭流涕的小姑娘,说话大大咧咧,而且毫不怯场,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一看就是经常在交际场合里面练出来的。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于她现在的变化,王晓海一眼看见她手里的皮包,瞪大眼睛说:“LV的,刘雨衫,你现在发了啊!”
“切,不就是个皮包嘛,我老公送的。对了,我下个月初六就要结婚了,在凤山温泉大酒店,同学们要是有谁想来喝杯喜酒的,提前在同学群里说一声啊。”
刘雨衫说着,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抚了抚额前的头发,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一颗大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光,差点亮瞎了大家的眼睛。
凤山温泉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位于南溪市下辖的陵江区凤山风景区内,这就比很多市区内的五星级酒店更高级了一等,在这家酒店办场婚礼,怎么也得二三十万往上。
于是同学们都明白刘雨衫为什么会这么有钱了,部分女同学们都向她投去羡慕的目光。
马婧那时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也和丈夫一起来参加聚会,而且夫妻俩正好就坐在张文的对面。
从她俩的穿着和言谈看来,日子应该也过得相当拮据。看到光鲜亮丽的刘雨衫,她不禁哀怨地白了丈夫一眼,吓得那个正在喝酒的可怜男人,赶紧偏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
有些想要攀高枝,或在做生意的男同学,便主动上来向刘雨衫敬酒,女同学也有几个过来和她亲密地叙旧,然后大家言谈之间很自然地问起,她的未婚夫究竟是哪一位大人物?
刘雨衫很享受这种被大家簇拥的感觉,笑靥如花地说:“哪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家里有些关系,承包了几个市里学校的建筑工程。
“你们有谁家住在青龙山附近的吗?那学校就是我老公的公司修的,下学期就开始招生了,你们的孩子要是想读那个学校,或者市里其他的学校,都可以来找我。”
这时的同学们基本上都有了孩子,大的还到了读小学的年纪,听刘雨衫这意思显然她老公家和本地教育系统有着深厚的关系,于是大家更将她奉为上宾,不断有人去找她加微信、留电话。
张文当时已经和梅晶晶在一起四年多,但因为梅晶晶有宫寒的症状,一直在服用中药调养,所以暂时还不能要孩子。
既然无所求,他就和王晓海、杨茂源等少数同学一样,能以平常心去对待刘雨衫,看她的珠光宝气和性感妖娆,听她的言笑晏晏和满口的“凡尔赛”。
张文一边脸上挂着面具似的微笑,一边吃着麻辣味十足的川味火锅,心里却很疑惑:眼前这个刘雨衫,真的是初中时那个腼腆文静的刘雨衫吗?
突然,时光之河阴差阳错,倒流回到了十七年前的初秋时节。
玉屏公园门前树荫下的张文,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刘雨衫,只见她扎着这时女生普遍的简洁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黑色休闲服,走路时还低垂着头,似乎腼腆,似乎总缺少那么一点自信。
张文不禁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这么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十多年后,真的会变成同学聚会时,那个交际花一样开朗健谈,并且即将嫁入富贵人家的刘雨衫吗?
人们都喜欢说白云苍狗,世事沧桑,可人又何尝不是随时都处于变化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