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停步转身问道:“前辈既不杀我,也何所求?”
那人躺在床板之上,真实面目被一块铁面遮住,目光不能透,神识不能侵,在面具额头处,烙印着一个古篆——洛。
那人的身份清晰起来,原来是秋韵楼洛字科的杀手。
彼时他身受重伤,浑身焦糊,腰腹更是有一个大洞,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但对方却不见一点惊惶,反而悠哉游哉的同许邵叙着话,仿若感受不到一点痛楚似的。
那人见许邵临危不乱,淡然处之,不由的心生好奇,反问道:“你怎知我不会杀你?”
许邵面不改色道:“前辈若是想杀我,在进门之时便已经动手了,有这阵法相助,杀我不比杀鸡子更难。”
“哈哈,有趣的小子。没错儿,我确实需要留你帮我疗伤。不过在此之前,先将我的七阴六壬珠还来。”他艰难的伸出手来。
果然是循珠而来。
许邵不由暗骂自己贪心,平白卷入大漩涡之中。他闻言只得从储物袋中掏出那粒阴寒至极的白珠,不敢停留,一下朝对方扔去。
却见那能冻毙修士的白珠到了他手上时却乖巧的很,一点阴寒不显。许邵不由的面露失望。
紧接着却见他用七阴六壬珠将腰腹冻结起来,只余双手双脚活动。
那刺客感受到许邵跃跃欲试的目光,不由轻笑:“想试剑?你可得想好了。本座方才留情,不过是看你还得用,怜惜人才。此番再出剑,你便只能做剑下亡魂了。”
许邵犹豫许久,始终无法辨明对方是否在诈自己。最后轻轻吐气,笑道:“前辈昨夜英姿依然历历在目,晚辈怎敢对前辈无礼。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又要晚辈采买何种伤药?”
“本座代号雪刃,乃是益州秋韵楼洛字科刺客,你直呼其名便可。”名为雪刃的刺客答道,“嘿嘿嘿,薛星奎那老东西的五雷正法果然名不虚传,专克楼中诸法,看来姜代岐那小子暂时命不该绝。”
“老东西?”许邵想起前世远远瞧见那位千户大人时的场景,对方明明才而立之年,哪里称得上老字。不过他为人深沉,并不去问这些辛密,只默然侍立,等候时机。
“你叫什么?哪里人士?”雪刃又问。
许邵本想胡诌个假名,觑见对方的笑吟吟的眼神之后,不由的实话实说:“回前辈,小子姓许名邵,乃礼湖县人士。”
“礼湖县,嘿嘿嘿,好地方。”雪刃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随后又道,“我被雷法所伤行动不便,外间又有荡妖司走狗追捕,你先去异宝楼购买一些伤药,再购置一方院落安置我住下。等我伤势痊愈之后,便可放你离开了。”
许邵答道:“前辈事迹已是人尽皆知,恐怕荡妖司早有专人守在各药房同异宝楼前了,若此时前去买药,岂不是自投罗网?前辈可有其他法子疗伤?前辈所练之法,若为雷法所伤,何不用诸阴煞驱雷?”
雪刃闻言颇为惊异,道:“本以为郡县世家皆蠢钝如猪,尽是坐进观天目光浅薄之辈,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以灵补灵之法,是家学渊源还是另有奇遇?观你的法力品阶不低,向来不是一个郡县世家能拥有的,看来是另有师承了。不妨说出来,看本座是否认识。”
许邵不动声色,只答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并无什么师承。”
雪刃闻言,也不动怒,只说:“阴煞多在深山海岛,扬州左右皆是大泽深潭,只怕白马城中无有。你先去异宝楼中看看吧,若无寒泉阴煞,便再想办法购买五品壬水夺命丹。若是无五品丹药,便捡最高品的买吧。”
五品灵丹价值连城,哪怕是在整个扬州也极为稀有,雪刃于是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五百中品灵石给对方。
许邵收起灵石,又见灵石中另有一方锦盒,他疑问道:“这是何物?”
却听雪刃冷笑一阵,道:“你莫不会以为我会就这样放你出去吧?此乃蚀心蛊,服下之后我自会放开阵法让你出去办事。等本座伤愈之后也自会替你取蛊,无用担心。”
许邵捧着盒子沉默不语,雪刃面具可怖,看不出面具下的表情。但四条飞剑却霎的飞起,好似一言不合就要杀掉他。
见此情状,许邵也知道不答应不可了。但他却没有直接服下蛊虫,手按在锦盒上,毫无惧色的直视雪刃,道:“前辈要我服下蛊虫,无非是担心晚辈不尽心为前辈用事,又担忧晚辈前去荡妖司报信领赏。是故才想到用蛊虫来控制晚辈,不知我说的可对?”
雪刃哈哈一笑,直言道:“说的没错。”
“你服是不服?”
许邵闻言轻轻摇头,雪刃眼神一狠,便要发动飞剑。
这时又听到对方的答话,当即停下剑光。
却听许邵答道:“若想要晚辈尽心任事倒也简单,前辈只需答应晚辈一个要求便可。”
雪刃不置可否,问道:“什么要求?”
许邵打定主意便不再犹豫,答道:“不瞒前辈,晚辈看似无忧,实则早已经大祸临头。现在唯有前辈这等高人方可援手。否则早则一年,迟则两年终会身死族灭。只要前辈承诺伤愈之后尽力救我,我便尽力救治前辈伤势,帮助前辈躲避荡妖司追捕。一命换一命,以前辈之尊,当是最划算不过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只需前辈以道心发誓,日后救我许氏一族免遭倾覆之祸,我许邵便是身死道消也要全力救前辈躲过此劫。如何?”
雪刃闻言,冷冷道:“你在威胁我?本座若是不肯呢?”
其中一条剑光倏忽飞到他的脖颈间,只要轻轻一动,便立时能将他枭首。
事到如今,许邵反倒不怕了。
他洒然一笑,道:“前辈身受雷法侵扰,却花费心力布置大阵,想必不是为了逼压我一个小小的丹田修士罢。这座大阵更多的用处想来是为了将千户大人的雷法印记封锁起来。
许邵不才,平日略懂些许阵法之妙。虽无法破解大阵,但令其停顿片刻却是能做到的。就算前辈迅剑如电,晚辈临死之前依然可以将此阵停顿。
届时千户大人率众修士循迹追来,以前辈彼时状态,怕是再无逃脱之能。若前辈不肯答应,晚辈这方粗糙瓦砾怕是要与前辈来个玉石俱焚。”
雪刃眼神愈发冷厉,淡淡道:“你敢诈我?”
许邵闻言,露出自信的笑容:“阏逢煌煌,旃蒙熠熠;子午阳盛,乙木弱之……若为幻境,当补以壬水……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雪刃闻言,剑光顿时停滞。因为许邵所言,皆是大阵枢秘。懂得阴阳之秘的必是阵法师,干扰阵法也自然不成问题。
以雪刃的身份,哪里肯与一介小修士玉石俱焚。虽恼怒不已,却也不得不思量被薛星奎发现的后果。
但雪刃亦不是好相与之人,只听他冷笑道:“方才还说只是一命换一命,现在却要我一人救你全族,你小子的如意算盘打得可响。我怎知你招惹了什么仇家,便是许家造反我也要救么?”
他摆了摆手,道:“你还是换了一个条件罢,不拘是灵器丹药,还是道果法门,我通通都能给你。”
不知不觉间,雪刃的语气软和下来。他也知道遇到了难缠之人,偏偏双方都拿捏住了各自命脉,不复最初情势。
许邵却丝毫不退让,道:“晚辈招惹的仇家虽强,却也有转圜余地,前辈不必担心。不过晚辈既然已经漏了口风,以前辈之能,未来若是有心查访必能发现端倪,届时许氏才是大难临头。今日要么你我玉石俱焚,要么相互救助逃脱升天,许邵烂命一条,比不得前辈气海在望,还请前辈仔细斟酌。”
说完,手捏数颗灵石,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雪刃见他随时准备出手干扰阵法,又是这样一副泼皮样,顿时又恼又怒,骂道:“好个不讲理的混账东西。”
许邵默然不语,两人便就此僵持。
时间缓缓过去,这时却听门外有人敲门,是邵行询问他今日收获。
这种情况邵行进来便是个死,许邵连忙应声,说自己忽然来了灵感,正闭关修行,事后再与大哥叙话,这才将他打发了。
许邵渐渐不耐起来,冷声道:“此间人多眼杂,不知前辈思量好了没。若是再有人过来敲门,晚辈可不知用什么理由搪塞了。”
雪刃闻言,终究还是惜命,叹气道:“罢罢罢,算你小子赢过这一筹。”
说着便以手抚膺,肃声道:“吾以道心发誓,若得许邵之力脱困,日后定当竭力救援许氏,若忘恩负义背弃誓言,定当丹田破碎、灵山崩催,此生难开气海,无缘仙路。”
誓毕,他才冷冷看向许邵,道:“如此,可满意了?”
九州大道神灵,修士若以道心发誓,誓言最重。只要违背便必有应验的一天。因此一旦誓言出口,便没有修士敢不遵守。
许邵心中窃喜,却面不改色,答道:“此事你情我愿,前辈何必恼怒。晚辈这就出门为前辈设计筹谋。”
这时却听雪刃道:“慢着,取信之事总是相互的。若你诓我又该如何?”说罢目光落到那锦盒之上。
许邵闻言,打开锦盒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条白白胖胖的长虫,看似人畜无害,实在却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苗疆蛊术最是厉害,益州南部便是十万大山,雪刃从益州来,身上蛊虫自然厉害无比。
却不见他迟疑,只轻笑一声,捻起蛊虫便吞了下去。
雪刃见此情状,便是两人敌对,也不由暗暗赞叹一声当真好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