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仿佛大脑的颅骨被轰然而至铁锤砸烂了,足够撕裂血肉之躯力量在脑海里拉扯,将顾修缘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撕扯的支离破碎。
他看到,自己眼前浮现出一个个重叠的身影,似乎那是他记忆里身处齐国的亲人。
仁慈的娘,不苟言笑的爹,一个乖巧伶俐的妹妹,他们的模样在顾修缘眼中就像是透过万花镜观察到的,难以言喻的强烈色彩在视线里冲撞绽裂,那些熟悉的脸庞出现又消失,与缤纷缭乱的世界融为一体。
他的耳畔响起嗡嗡的轻鸣,就好像有一群蜂在旁边飞舞萦绕,所有能够接听到的声音都发生了扭曲与变形。
连带着,他的记忆也开始扭曲起来,许多事情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大师兄!你就是咱们心法宗的大师兄,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谁在说话?心法宗又是什么?
“顾修缘!你赶紧捂住耳朵,不要再听他胡说八道了!”
很熟悉的声音,她似乎很关心我。
“顾兄,糟了,他周遭的扭曲正在扩大,纪姑娘快躲开!”
这又是谁?他在喊我?
“你就是欺天教主!何须自欺欺人!老朋友赶紧回想起来吧!本将军的万古大业需要你的助力!”
欺天教主?似乎很适合作为一个反派人物写进小说里。
咦?小说?
我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个念头。
我又是谁来着?
他感到疑惑,再度抬头环顾四周,眼前的事物正在急速的变幻着,明明是一间宽敞的,古风古色的大堂,此刻正变成了温馨的小房间,瞧着像是书房的模样,一张木质书桌上摆放着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一旁的马克杯中还泡着浓香的红茶。
一旁的透明玻璃窗透过和煦的阳光,窗外是繁盛的树木与现代楼房,但看建筑的布局与结构,他所在的小房间更像是在一所医院里。
他就坐在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保持着手中拿笔的姿势,一动不动。
桌面上铺满了稿纸,写满了扭七八拐的文字,隐隐约约似乎在写一个故事,像是名字一样的存在出现的频率很高。
他诧异而陌生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了。
我是谁,我又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敲击着的力度适中,显得很有礼貌,旋即门把手被人扭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斯文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钱先生,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像是医生一样的男人语气轻松的询问。
“钱先生?”他喃喃问道,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对啊,你叫钱缺,是我的一位病患,咱们现在位于一间私人精神病医院,而这间书房是你专属的工作室。”男人一边解释,一边从白大褂的袖口里掏出一支笔,在记录板上写道:
【病人疑似出现了失忆的症状。】
听见男人这么一说,忘却的记忆猛地涌上了他的脑海里,他看向医生,试探性的问道:“你是韦鹄医生吧,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有病,在这里待了三年了,得了精神分裂症。”
“很好,看来你只是有一些思维上的混乱,并未发展到失忆的地步。”韦鹄点点头,关上了门,驾轻就熟的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钱缺的对面。
钱缺也调转人体工学椅的角度,两人面对面坐着,就像往常一样,进行一场医患之间的简单谈话。
钱缺的心态很放松,或者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拿起马克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韦医生,你觉得精神分裂症到了什么地步,该出院了吗?”
韦鹄也翘起二郎腿,神态轻松,他目光平静的看向自己的患者,很诚实的说道:“其实钱先生,你的病情并不严重,只需根据医嘱服用药物,完全不必住院治疗,但你对社交有极强的抵触,宁愿多花钱在我们这弄了一间工作室,也不愿出去接触社会,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暗示你离开,说实话这里是私人医院,病人愿意花钱待着,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
钱缺听见这些话,点点头,“三年前,我的精神分裂最严重的时候,不断产生各种匪夷所思的幻觉,严重干扰了我的小说创作,为了寻求治疗,于是我来到了这间医院,但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个地方挺不错的,让我很有家的感觉,所以我并不想离开。”
韦鹄拿起笔,迅速的写下一段话:
【病人有一定程度的情感障碍,由于家人的亡故,将情感上的依赖转移到了医院,视为第二个家,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钱先生,你是一个成功的网文作者,许多作品都被出版和改编,并不像你的名字那样缺少经济来源,你要是愿意,自然可以一直住下去,但作为医生,尤其是一个也有少许偏执症的医生,我还是希望能够彻底治愈你的病情。”
韦鹄抬了抬镜框,投来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不说那些无聊的事情,我最近在创作一个新作品,你当我的第一个读者如何?”钱缺转过身去拿书桌上散乱的稿纸,然后整理了一下顺序,递给了韦鹄。
“你知道我习惯了用纸张书写故事,然后再打到电脑上,所以这草稿难免写的难看了点。”钱缺耸了耸肩,等到韦鹄聚精会神的看向自己稿子,他顿时兴奋的说道:
“我的新作是一个很新颖的故事,克苏鲁你知道吧,我打算将克苏鲁元素融进传统仙侠故事里,主人公跟我一样具备精神分裂症,但在这个大道被污染的世界里,越是疯癫越是容易被大道眷顾,是不是很有趣很另类!”
钱缺眼睛放光,眼眸里有隐藏不住的狂热。
“对了,我的主人公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给忘了,真是奇怪,我明明写了许多剧情,怎么会忘记他叫什么?韦医生你替我看看,他叫什么来着?”钱缺挠着头,感到匪夷所思,于是询问拿着草稿的韦鹄。
正在赏析作品的韦鹄缓缓抬起头,脸上泛起一丝习惯性的温柔笑容,却并没有回答钱缺的问题。
因为钱缺递来的稿纸上空白一片,别说一个字,就连一个笔划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