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缘睁开了眼,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陌生而整洁的房子,家具布置颇具古韵,典雅而简约。
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墙,脸庞流露出茫然的神情,他想不起这是哪,自己又为何在这里。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位碧绿衣裙的少女。
“大师兄,你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
一声长叹,少女的纤纤玉手捧来汤药,递到顾修缘嘴边。
顾修缘戒备地向后缩了缩头,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疑惑问道:“你是谁?为何说我有病?我们认识吗?”
“我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妹,秀翡啊!每次你发病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没事,只要喝下这碗药就好了。”少女不厌其烦地端起药,吹了吹热气,看起来对自己很是关心。
秀翡?
顾修缘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却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也记得自己确实是某个宗门的弟子,但那段记忆很模糊,只有一份不那么清晰明确的印象。
但顾修缘可以肯定,记忆里压根就没有秀翡这个人。
“我没有病。”顾修缘抿了抿嘴,抗拒眼前成分不明的汤药,神情更加警惕起来。
“唉,每次都这样,大师兄你一发病就会把重要的事情忘记,比如我,比如整个师门,认为我可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但没关系,喝了药你就好了。”
秀翡端起碗,润红的唇瓣轻触瓷碗的边沿,小饮了一口,眯着如弦月般的眼眸笑道:“温度正好,加了蜂蜜味道也不错,你知不知道为了熬煮这碗药,我忙活了好久咧!”
顾修缘瞧她言真意切的模样,不像作假,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我真有病?”
他的记忆空缺了太多,这显然不合理,如果是患有癔症导致的,可能性也不小。
再进一步想,如果对方想害自己,趁着他昏睡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动手了,何必如此麻烦,又哄又骗的。
“抱歉,我也不是故意怀疑你,只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顾修缘道。
“没事啦,我都习惯了!”秀翡高兴地再次将汤药递了上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微亮的光泽,“等你喝了药,想起了事情,咱们就赶紧回师门吧,你在这破地方都待好久了,真搞不懂,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耍的。”
“师门?外面的世界?”一边听着这些不太明白的话,顾修缘一边将汤药灌入嘴巴里。
“对啊,心法宗,咱们的家,我们这些同门的感情可好啦~!”秀翡点着头说,脸颊总是洋溢着笑容。
顾修缘将药一饮而尽,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口舌间荡漾开,就好像有什么湿滑粘稠的怪东西正顺着咽喉往肚子里钻,跟鼻涕似的。
旋即,那怪东西爬过的喉咙又疼又辣又痒,像是吞下了一柄锋利的刀子,正沿着自己脆弱的气管划开口子。
“咳咳咳……小师妹,这药里都放了什么东西啊……我好难受啊……”顾修缘双手掐着脖子,被呛出了泪,恨不得立刻伸手进喉咙里,把喝下去的怪东西呕出来。
可等他猛咳几声稍缓过来,抬起头,目光再度聚焦秀翡的身影时,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那个人不见了。
微风从半开的窗户吹来,伴随着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他略显憔悴的脸庞上。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不寒而栗。
刹那间,一些被他遗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顾修缘记起了一切。
从来就没有什么心法宗!
也根本没有秀翡这个人!
我是绝云宫弟子!
我没有什么癔症!
我是正常人!
顾修缘顿时有种找回自己身份的喜悦感。
可……若是这样,自己刚刚看到的人,喝得汤药又是什么!?
幻觉?还是梦?
顾修缘皱起了眉头,感到一阵后怕。
但肯定都是假的。
这个时候,伴随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身着一袭石榴红裙的少女手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她看向已经醒来的顾修缘,目露欢喜的神情,却又教训道:“顾师兄,你知不知道修炼太勤快也不好,很容易把身体给累坏的,这修行啊,更要循序渐进才行!”
又是一个捧药的小师妹,但顾修缘神态放松了不少,因为自己认得她,这位才是他真正熟悉亲近的人,“桃薇你的意思是说我把自己累垮了?”
“可不是嘛,本来人好好的,修炼时忽然就倒地晕厥了过去,还是我喊人把你扛回来的。”桃薇盯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庞,努力扮作凶巴巴的模样,攥住了拳头,“喏,赶紧把药给我喝了,然后在床上好好躺一天,敢不听话,我可要狠狠给你一拳!”
顾修缘很听话的喝下了药,一股热流灌入肠胃,他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也恰好有个小师妹送药。”
“哦,这么巧,那她长得好看吗?”桃薇放下空碗,一脸狐疑,乌黑发亮的眼珠子转悠着,寻思着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这个师兄在逗弄自己玩。
顾修缘刚想贫嘴一下,说对方可好看温柔了,可惜不是真的,但还不等这句话道出口,忽听山峦之间响起一阵悠长洪亮的钟声。
这是宗门召集所有内门弟子的讯号,一般不会轻易响起,莫非有大事发生?
顾修缘赶紧道:“掌教真人有召,咱们得赶快去集合。”
桃薇迟疑的看向他,“可你的身体……”
“我好得很!”顾修缘掀开被褥,直接下床,跟随桃薇一起走出院子,沿着一条盘山石阶登高而行。
这里是绝云宫,一个规模并不算大的修行宗门,内门弟子仅有百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