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舷窗斜照进来，昂热挂断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从舷窗看出去，是一片江水，这条船正从两山之间经过。

“你们学校的学生又闹出事端了？”坐在这张实木桌子对面的是一位华国的老人，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只有七十岁，须发皆白，实际的年龄没人清楚。他端起茶壶，给昂热倒了半杯清茶，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填了一些。茶很好，从壶口落入杯底打了个旋，满屋清香。

“我故意给他们空间的，培养天才需要在自由的环境中。”昂热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双眼发亮。这茶可比他办公室的茶要好太多了，一口下去，清香鲜爽。昂热放下杯子，这茶可是珍惜品，能掏出这种好东西做邀，今天这局可能不好过。

清茶清茶，是要请人离开呢，还是要直接把人清掉呢？

“你一点儿都没变，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屠龙服务。”老人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林你当上林家家主后，倒是变了不少，这种顶级茶叶都愿意拿出来用了。”昂热笑了笑，他们认识的时候，林还只能喝得起散装称重的茶叶，而那时华国这片土地还叫做清，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华国欢迎所有大大方方来的客人，远来都是客。华国不欢迎的是偷偷摸摸装成科考队来这做偷鸡摸狗的事的人。”老林将杯子稳稳地放在桌子上，抬起了头，黄金瞳亮起。他的黄金瞳并不刺目，反而厚重的像一座黄铜大钟，轻易不会被敲响，但只要响起，便是山岳也要跟着一起震荡。

“咳。”昂热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这是被指鼻子骂了啊，毕竟夔门计划就是以科考船的名义在暗地里进行的。

看起来是老友聚会，实际上是来问罪的。

在昂热踏进这个舱室的那一刻，舱室的门就从外面关闭了。老林知道他的言灵是什么，舱门一关，加厚的舱体，特制的玻璃，这个屋子就成了一个完全的密室，就算他有时间零也出不去。

昂热苦笑了一下，而且自己没绝对把握能拿下桌子对面的那个人。如果说他昂热是最锋利的刀，那老林就是最厚重的盾。

言灵·械生，施术者能在自己身上形成一层黑紫色的虚幻铠甲。受到偷袭就会自动触发，像一个老乌龟壳，昂热曾经试过，在自己的时间零的持续时间内砍不碎它。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对面那家伙的言灵不知道已经进化成了什么样子。

所以昂热在门关上后只能乖乖坐在桌子边上跟着老林一起喝茶。

“华国讲究道，也就是顺应自然。”昂热斟酌着组织语言，“所以你们会去顺应天理，耐心的等待龙的苏醒，但我等不了。林，我老了，老得下一秒就要被钉上棺材板的最后一个钉子。但是龙王不死，我闭不上眼睛。”

“被从沉睡中吵醒的暴怒巨龙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而你想要把青铜与火之王唤醒。”老林无怒无悲地回复道。

“青铜与火之王不会在华国的土地上醒来。”

“你能保证？”

“。。。”

“昂热，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我也老了。如果放在一百年前，你要说哪里有龙的踪迹，我想都不想就会跟你一起出发。但现在不行了，我老了，我现在唯一在乎的，就只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混血种也好，普通人也好，那些努力的，善良的，满怀希望的人。”老林咳嗽了一声，总结道：“那些人才是这片土地上的珍宝。”

华国的龙血只能保证他长寿，但不能保证他不死，没有人能真正不死，他老了。

昂热点了点头，说道：“我同意你所说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条龙不除掉，他就永远是个隐患。现在是你还活着，如果你死了呢？那时候谁来挑这个担子？你那些不成器的后辈？”

老林沉默了，昂热所说的并不过分。当今华国混血种的傲慢风气难以遏制，他们现在都开始将龙血看做是荣耀，是拿出去炫耀的东西。但事实上老林他们那一代人的眼里，龙血应是一种背负的责任，去帮助他人的能力，何时龙血变成了一种闪耀的装饰品了，像黄金一样庸俗又廉价。

但他已经是老家伙了，他有改变林家任何事的权利，但这种风气不是他一个人能影响的。

沉默伴随着冷掉的茶香飘荡在屋子的半空。

老林叹了口气：“我同意你们的行动。”老林终于同意，而后又话锋一转，“但是，第一，我不会派任何我们的人下水，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就用你自己学生的命去填。”

“好。”

“第二，把你们的科考船塞满炸弹，起爆按钮放在我这，如果有情况，你们和龙王一起上天。”

“嗯。”

“还有件事，不要把手伸的太远了，昂热。有个人特意当了中间人帮我那个重孙子跟搞致幻剂的人搭上了线。”老林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那个人就是你吧，你早就看上了他手里那把刀。”

“呵，你说的这些要求我都同意。”昂热轻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最后这个问题。

老林点了点头：“同意就好。你也别用你们那艘小破破科研船了，自己搞一艘大船，我会替你们安排周边清场的事。还有如果你不怕我把你们的新鲜血液都送上天的话，你可以大大方方多安排一些人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