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那并不陌生的手弩,徐辉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并非这道童手里为何会有手弩,而是:我敢上前,他真敢杀我!
只是一个念头,这位大明王朝顶尖的权贵,当朝魏国公联想了很多很多:龙虎山为何如此?小天师是铁了心要帮燕王?难道燕王和龙虎山也有什么秘密么?
最让他恐惧的事涌上心头:自己这三个外甥如此拼命也要离开金陵,看来燕王那边已经做好了造反的打算了。
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揪起,脑海里浮现出燕王造反后,被朝廷大军剿灭,自己的妹妹凄惨的样子。
那可是他看着长大,出嫁时亲手送进花轿的妹妹。
长兄如父,对徐辉祖来说,自从父亲徐达去世后,这偌大的家业和众多弟弟妹妹全都压在了他一人的肩膀上。
外人看来,国公府是何等的风光,可真坐在这个位置上,经历过洪武朝那砍国公如切菜,剁侯爵如杀鸡般凶险朝局,徐辉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自从削藩开始,燕王就成了他的心病,翻遍二十一史,多少英雄豪杰,多少王侯将相,用无数的鲜血向后人证明了一个铁一样的事实:藩王造反,绝无成功的可能。
更不要说此时的大明王朝建国不久,乃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大一统帝国,燕王造反,死路一条。
所以,他今天方才丧失了往日的冷静与谨慎,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三个外甥留下。
他的眼神透着坚毅,对王凡没有因为年幼有丝毫的轻视,因为他从这个小天师眼里也看到了不输于自己的坚毅。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铁了心要帮助燕王,但徐辉祖并不在乎,今日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后退一步。
停住了脚步,对那弩箭丝毫不放在眼中,他看着王凡,神情一片淡漠:“将人留下,本公只说一遍。”
“魏国公是要造反不成?”王凡在徐辉祖停下的第一时间,整个人像是进入一种无比空灵的境界,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浑身上下处于一种绝对放松的状态。
他不等徐辉祖回答,将手中的御赐令牌晃了晃:“御赐金牌,如朕亲临,魏国公,你可还是我大明的臣子么!”
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而且他也没有时间讲道理,更没有打算讲道理。
这是一个皇权大于天的世界,尤其是大明朝,谁站在皇权这边,谁就是天下最大的道理。
洪武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蒋瓛,接下来永乐朝的纪纲,后世的刘瑾、魏忠贤无不如此。
所以今日里,王凡不介意再穿一身皮,借着朱允炆的名号,与这位大明国公扳一扳手腕。
“魏国公!如朕亲临!”王凡抬高了声音,气势非凡,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颤,此时此刻,有那小小的金牌,这小小的道童身上似乎被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笼罩,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臣徐辉祖,恭请圣安!”众目睽睽之下,徐辉祖心里纵然有千般不愿意,却还是跪了下去。
这一跪,双方再无任何的公平和平等可言。
“圣躬安。”王凡毫无任何感情的回复。
徐辉祖咬着牙走完程序,依旧没有任何退让的意思:“小天师可以走,但燕王世子却必须留下!”
“可有旨意?”王凡死咬着皇权不放,徐辉祖攥紧了拳头:“皇帝有旨意,明日燕王世子方才能够离开金陵。”
“现在是什么时候?”
“回天师,已经是子正一刻。”
“魏国公,此时时间符合皇帝的旨意,燕王世子可以离开金陵了,贫道奉旨意行事,魏国公为何要阻拦!”
王凡义正词严,让徐辉祖哑口无言。
他本就不善言辞,遇到王凡这等前世就靠着文字游戏标题党谋生活的人,反倒成了兵遇到秀才,有理没理都说不清。
“你!”徐辉祖气的抬着的手微微颤抖:“来人!”
他知道若是再被王凡牵着鼻子走,绕来绕去,说不得真得被他扣上一个谋反的帽子,当下怒火攻心,再无任何顾忌,先将他们拿下,明日里皇帝那边再做打算。
就算拼着自己这国公不做,也不能让外甥们回北平!
手下的士卒全都是他的家将,如于八一般对徐家是忠心耿耿,对徐辉祖的命令从无任何怀疑。
令出行随,身着轻甲,手持利刃的徐家家将把王凡等人团团围住。
“舅父!你当真不顾及咱们亲情,宁愿抗旨也要逼死外甥么!”
朱高煦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王凡的嘱咐,从吊篮里站起来。
他身材高大,那吊篮纵然能够连马匹都能放下,但朱高熙盛怒之下站起来,摇晃的厉害,拉着吊绳的士卒吓的脸色惨白,死命的拽住。
朱高煦却全然不在乎,生死他从未放在心上,怕的只是想周王、代王几位叔叔般,被贬为庶人,苟活于世,受尽屈辱。
“逆子!本公所做之事,就是念在咱们舅甥之情,你!”徐辉祖被朱高煦火上浇油,气的差点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