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刘知府麻了:“左亮你!”
目光在左亮身上停留,而后看向朱柏,嘴唇颤抖。
朱柏则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以刘知府为首的荆州文官们今夜里对自己的态度,朱柏再清楚不过。
若非自己掌握了军权,他们断然不会跟着谋反。
即便是加入队伍之后,却还是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好为由,怂恿上书求皇帝招安。
朱柏不愿多想,更不愿意在今天起兵这等大事里追究这些小事。
但商师爷刚刚追着王凡死咬着不放,以至于王凡不惜泄露天机来稳住自己,已经惹怒了朱柏。
此时的湘王直接进入了极端性格模式,这种状态下,他连自己都敢烧,左亮杀一个师爷,压根算不上什么。
换做是朱棣等人,此时少不得要假意训斥左亮一番,安慰刘知府等人,不至于让手下文武之间的斗争彻底摆在明面上。
但朱柏就是朱柏,他知道这么做对自己有好处,但却可能会伤到王凡的心,那自己定然不能做!
商师爷只是失去了生命,王仙长失去的可是一条腿!岂能同日而语?
刘知府见到朱柏这副模样,愈发的心寒:湘王啊湘王,果然不是可以效忠的君主。
可他终究是荆州的知府,朝廷四品大员,算不得封疆大吏,称一声封疆中吏也说得过去。
自己的师爷被当着面杀死,若是不表态,岂不是冷了手下人的心?
朱柏能不在乎这些,他却不能。
但心里的火气不能冲着湘王发,只能怒视杀人凶手。
岂知那杀人凶手比他还要理直气壮的看回瞪。
“怎么?刘知府身为下官舅父,今日因为这狗一样的师爷,要治亲外甥的死罪么?”左亮冷笑连连,虽然舅父外甥说着,可全然没有任何亲情温暖。
说完之后,不等刘知府回应,冷哼一声,走上前去跪倒在湘王面前,低头请罪:“王爷,卑职一时气愤杀人,触犯律法,还望王爷治罪!”
湘王冷眼观瞧着,并没有说任何话。
左亮是刘知府的亲外甥,却当众如此对舅舅不敬,这在以孝治国的封建社会按理来说,乃是最标准的不孝行为,为整个社会不容,更不可能当官出仕。
娘亲舅大,可不是一句空话。
明朝儿子若是不孝,父亲送到衙门里告一个忤逆之罪还需要提供证据。
但若是舅舅到衙门告外甥忤逆,衙门里不需要证据可以直接拘人。
可在场众人,对左亮不敬舅舅却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即便是刘知府身后的几个文官也已经习惯。
只是因为,左亮一家当年因为“空印案”被满门抄斩,只剩左亮一人机缘巧合幸免于难。
当时刘知府不仅没有出手搭救,甚至还为了保住自己官位,暗中做了不少落井下石的事。
甚至还有人传左家的灾祸乃刘知府告发,为的就是自己能够平步青云。
左亮之所以要留在荆州任职,便是寻找证据。
俩人之间有如此矛盾,左亮恨不得将自己的舅舅挫骨扬灰,言语上不敬那还是看在湘王在此。
如果“正月里剃头”这句俗语灵验,大年三十晚上左亮就准备好剃刀备足热水了。
“本王刚刚说过,胆敢有对王仙长不敬者,立斩不赦。你奉我命杀贼,何罪之有?”
湘王全程不看刘知府四人,示意左亮起身,转头正想和王凡说话,却听明月焦急道:“不,不好了,我师兄晕倒了。”
一众人赶忙上前探视,手忙脚乱。
“仙长必然是因为推测天机,损害了身体,又被姓商的欺辱...”胡大站在一旁哽咽起来。
众武将也全都骂骂咧咧,丝毫不给刘知府任何颜面。
朱柏一边吩咐叫大夫,一边亲自上手给王凡检查推拿。
好一会的功夫,王凡悠悠醒过来,看着眼前无比欣喜的朱柏挤出笑容:“王爷,贫道没事。”
他当然没事,之所以晕过去,是被左亮杀人吓的。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前世别说是杀人就连杀鸡都很少见。
从刀斧手斩杀陈秦二人时,王凡就已经吓破了胆子,换做平常肯定晕过去,只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压制住了心底的恐惧。
如今总算是小命暂时没有安危了,下意识里放松下来。
刚刚虽然想着商师爷这小老头绝对不能留,也用言语暗示左亮动手。
可谁能想到,左亮这小子居然如此稳准狠,压根不给他任何心理准备,一刀将人斩杀两半。
那喷血的腔子倒地后,直接击破王凡的心理防线,再也绷不住了,吓昏过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湘王虽不是大夫,但终归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又整日里和道士们厮混一起,自古道门内部有“十道九医”之说,中医在上古时期是没有这个名称,而叫道医。历史上道士之中的神医屡屡皆是,比如孙思邈,就算是明朝的李时珍也是亦道亦医,自己充当诊所的就是一间叫“玄妙观”的道观。
因此在道士们的耳濡目染下,朱柏也略懂一些医术,知道王凡晕倒并非是因为腿伤,而是因为太过劳累所致。
心中愧疚更盛,只能道:“仙长莫要说话,咱们回府再说。”
王凡则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神中透着真诚:“王爷,此事与刘知府并无干系,知府大人也是为了王爷着想,万望王爷不要寒了忠志之士的心。”
商老师爷已死,刘知府必定心灰意冷,甚至心怀怨恨。
双方现在虽然是结了死仇的对头,但当下里荆州不能再生乱子,王凡只能暂时妥协规劝湘王。
朱柏虽然性格有时候喜欢走极端,可毕竟是接受过皇家教育的王爷,知道王凡是为了荆州大局着想,心里又暖又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