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围着一群手持利刃的士卒。
这帮士卒全神戒备,目光坚毅的注意着四周。
整个队伍雅雀无声,与府衙里哭爹喊娘的阵仗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虽然安静,但气氛却十分的压抑。
湘王府正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叫陈忠,一个叫秦环。
分别是南京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使和兵部侍郎。
二人受了皇命,千里乔装奔袭,虽只带了武器,并没有官身,但只看气质与架势便知不是寻常人。
俩人坐在马上岿然不动,面色难以掩盖焦急。
“秦大人,咱们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府里却没什么动静...”陈忠先憋不住了,看向一旁的秦环:“湘王怎么可能会自缚认罪,主动出府跟我等回去?要我说就得直接冲杀进去干脆利索!”
秦环也着急,俩人临行前皇帝有旨意,湘王虽然犯了谋反大罪,但念他是太祖之子,又是自己的叔叔,若是能够知错认罪,那就请他回京,府内一众仆从也只诛杀蛊惑人心的道士,其他人等不得为难。
简而言之就是:先礼后兵,不服再绑。
而他从兵部尚书齐泰那里得到的秘密任务,先礼后兵这个环节恰恰也省不得。
见陈忠埋怨,他却不着急了:“还没什么动静呢,你听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
“嗨!秦大人,说的是湘王怎么还没动静,我怕迟则生变,咱们毕竟是千里突袭而来,荆州上下官员虽然得了照会按兵不动,但此处不比京城...”
后面的话陈忠没有继续说,愈发急躁。
所谓兵贵神速,他们得了皇命,日夜兼程,如今到了荆州,已经把王府围起来,如果不速战速决,一旦有什么变故,他手下这五百人纵然个个全是能征善战,抄家灭族的好手,也难保万一。
秦环却很淡定:“怎么,你害怕湘王反了不成?纵然他想反,府内只有二百护卫,周遭又被咱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看了看陈忠:“陈大人,荆州的官员虽然心向湘王,但咱们一上来就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湘王想反,无法通知他们。他们想反,又不知湘王的情况,两头就算都有反心,被咱们隔绝联系,那也是绝无可能成事。”
他拉了拉马绳,露出笑容来:“再者说,即便他们想反,此时也晚了,咱们出京前,黄公已经派人前往襄阳府调兵,若今日湘王不受天恩,三日内襄阳大军便会兵临城下。”
陈忠听了,别有深意的看了秦环一眼,略微有些不满。
俩人这次受皇命办差,按理说应该互通消息,这等机密他居然不告诉自己。
秦环知道他心生芥蒂,微微笑道:“令出兵部,还望陈大人海涵。”
陈忠则微哼:“既兵部调令,自然是机密,秦大人本当如此。可咱们等候湘王两个时辰,难不成也是兵部的安排?”
秦环面上苦笑,心里鄙夷:“陈忠啊陈忠,难怪你那么多年一直是副指挥使,若非今日陛下命你与我一同前来,只怕这次立功的机会也让你白白错过。”
见陈忠脸色更加不满,只得解释道:“先礼后兵,自然是无人安排。但陈大人,湘王终归是陛下叔叔,虽有谋反嫌疑,却还未被有司定罪,若是咱们入了城后,直接绑了回去,到了朝中,他咬死不认,只将这谋反罪名推脱给他人,你让陛下如何处置?”
陈忠有心犟嘴,只可惜一介武夫,话到怼时方恨少,心里有,嘴上说不出,只得报之臭脸。
秦环见状,耐住性子解释:“削藩之策虽然已经定下,但朝中不少大臣勋贵依旧不时的进言劝阻。一旦咱们不由分说进去就绑,待湘王到了京师反口,只说是咱俩对他严刑逼供,他不得已方才认下...”
话说到这,陈忠眼皮直跳。
秦环继续道:“到那时节,朝中心向藩王的朝臣和勋贵们不敢对黄公发难,难不成还不敢为难你我这指挥使和小小的侍郎么?”
陈忠听了这番话,脸色煞白,朱允炆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湘王在荆州,对于皇帝来说是心腹大患。
但湘王到了京城,威胁全无,对于皇帝来说就是自家叔叔。
到时候湘王真这般撒泼耍赖,再有那些勋贵们借题发挥,皇帝说不得要借磨杀驴,反来治他们俩的罪过。
但又觉得姓秦的这般说法有些牵强,可哪里牵强却说不出来。
只能以怀疑的眼神看着秦环:“秦侍郎,莫不是诓我?”
见陈忠不依不饶,秦环没了耐性,唯恐他因为疑心坏了大事,只能如实相告:
“咱们已经神兵天降,将他生路全断,以湘王的性子是不敢有任何反抗。此时先礼后兵,给他两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以本官对湘王的了解,他决计是不肯认罪伏法自缚出门的,反也是反不得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说到此,秦环抬头看向王府门口,脸色沉下来,陈忠心一突突:“哪条路?”
“自戕明志...”
“啊?”陈忠吃惊,随后又缓缓点头:“却有可能。”
他虽然与湘王不熟,却也多少知道这位文武双全的王爷的性格,想到此猛然一愣,看向秦环时眼睛微微睁圆:
“秦大人给他两个时辰的时间,并非是要让他认罪的!”
秦环只是笑而不语,这等逼迫藩王自戕的事,岂能公诸于世?
见秦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看着自己高深莫测的笑着,陈忠心里又惊又气又怒。
惊的是,这帮清流文臣居然怀揣如此恶毒心思,要干这种逼人自杀的事。
气的是,干这等事居然不告诉自己,显然黄公等人虽让自己办差,却压根没把他当做心腹。
怒的是,削藩至此,还没有哪个藩王被削死,出身将门的自己投靠黄子澄等清流,本就让勋贵们不满,一旦真逼死了湘王,那可就是彻底得罪了这些将门勋贵们,说不得还会被清流文人们推出去当挡箭牌。
直娘贼,老子不惜得罪满朝勋贵上了你们的贼船,你们却不把咱当自家人,无名火涌上来:“我怕的是秦大人如此心思,到头来只是耽搁功夫,最后还得用某家这等武夫的法子!”
见秦环还是笑,不搭理自己,也知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却又不好再明说,只能抬头看了看王府牌匾,面露杀机,恶狠狠的咬牙:“待请了湘王回京,本官必然要请奏陛下,将这荆州上下的一干人等全都罢黜。”
秦环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转头问手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亥初一刻。”
陈忠道:“那就按照约定,若是亥正时分还没有动静,说不得,咱们就只好破府而入了!”
这一次秦环没有其他意见,点了点头,刚想吩咐手下人多打火把,提高警惕,休要让人逃走,忽而整个王府安静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均露出疑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