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巨蛇,定在店家门口,两只眼取代了店家招客辟邪的灯笼。
年轻道士正是秦川,他招呼两人坐下,先举碗饮酒。马周颇见洒脱,一饮而尽。崔度两手微颤,心情激荡,难以平复。
他居然和神灵对饮。
“两位朋友,适才负我出山门,当结善缘。不知平生有何愿望?”他徐徐询问,好似夫子春游,问门下平生志向。
这让崔度心里生出几分亲和之感,没有那么畏惧了。
而且崔度敏锐意识到,这是机缘。
他只是崔家旁支,做官不难,可要做到一洲刺史,那是不可能的。
“学生平生志向是做到一州刺史,保土安民。”崔度直言不讳。他才学浅量,不敢有更多奢望。
秦川笑了笑,“以你清河崔氏的门第,做到刺史是不难的。”
崔度:“道君亦知我清河崔氏?”
秦川淡然一笑,“当今一等一的阀阅,如何不知。”
他又看向马周,问:“你呢?”
马周摇头,“适才请道君喝酒,其意本有化解这场厄难的意思。道君既然出手相助,马周岂能有别的要求?”
他又看了看崔度,“这层意思,刚才崔兄是不明白的。”
秦川笑起来,“这层意思我当然知晓,可是人入庙宇,岂能不为自己求点什么?今我在你面前,岂不胜过那些泥塑木雕?”
崔度心想,要不是马周带他一起抬出神像,刚才怕是要被妖孽所害。可惜马周性格怪异,莫要错过这桩机缘,他道:“道君,马兄有济世之才,只是欠缺一个机会,没有贵人赏识。”
秦川微笑地看着马周,“不若我许你一个宰相之位如何?”
马周退席一礼,“道君,神道的事归神道,人道的事归人道。宰相是国家的枢要,岂能因道君一言而决?若是如此,神道威权太过。”
“那刚才他的事怎么说?”秦川笑容敛去。
无形的压力,令崔度都喘不过气来。
他心道苦也,马周怪癖的性情,开罪神灵了。
“以崔兄清河崔氏的身份,步入仕途。只要勤政爱民,做出政绩来,必然能得陛下赏识,将来是能做到一州刺史的。但崔兄不知陛下,还以前朝旧事为例,认为自己做不到州刺史。道君之言,能给崔兄许多信心。他少些患得患失之心,做事情会顺利的。”马周缓缓解释道。
秦川便不再言,邀请两人继续喝酒。
秋夜凉意瘆人,喝了酒,浑身就舒泰许多。
但是崔度见道君神情冷淡,这酒喝起来也不是滋味。他终于忍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
“道君,外面的人怎么办?”
“天亮后,自然会好的,只是妖邪入侵,难免生一场病。刚才他们抛下你们逃跑,你怎么还关心他们?”
“学生心里是有些生气,看见他们那个样子,又有些不忍。”
秦川说完后,酒刚好喝完。温润的眼睛,看向马周,“汝寿四十八当尽,但负我出山门法禁,此为善缘。与汝再添五十二年之寿。”
他说完,笑了笑,“给人添寿,是神道的事。你可不要说我越权了。”
他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这时天光竟大亮了。
时间过得真快。
门外有歌声传入,远远不尽:
诸将说封侯,短笛长歌独倚楼。万事尽随风雨去,休休,戏马台南金络头。
催酒莫迟留,酒味今秋似去秋。花向老人头上笑,羞羞,白发簪花不解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