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宁采臣的平步青云的一大步,却也是当世读书人的一小步。
随后,陆陆续续有读书人从天门十八层台阶出来。
个個都悟出青云步。
“今日,开讲文胆是如何铸成的。”秦川的声音徐徐遍及草地上诸人心头。
他们心中纳闷,难道刚才他们是没铸造出文胆么?
只是亚圣开讲,谁敢不用心听。
秦川徐徐讲述铸造文胆的过程。
似宁采臣这等聪慧的,听了几句,便明白过来,原来先生是让他们温故而知新。
文胆的铸造,如修道士神魂出窍。
许多人修士哪怕资质再差,修道几十年,总能到这一步。
就和那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一样,只要能进入天门,终归是能磨砺出一颗文胆来。
但是做到了,不一定等于明白。
秦川现在说的便是文胆的原理,以及其中的玄妙。
温故知新。
结合他们刚才的经历,许多东西一点就透,不时有读书人摇头晃脑,恍然大悟。
以文气铸造文胆,以文胆打造文心。
这是目前秦川讲述的主要内容。
文心的内容很少,更多内容集中在文胆上。
本来枯燥的内容,秦川用刚才那些人的经历来举例,颇是使人亲切,且妙趣横生。
…
…
青州,新郑县。
致仕的前任大宗伯高震,坐在书房的书桌前。
他脑海里浮现秦川所作的正气歌。
作为书院出来的教习,又是当过礼部尚书的高官,他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政客,而是一位有希望成为政治家的大儒。
不是腐儒。
现在他心中已经没有心学理学之争。
致仕之后,见得生民疾苦,良知之心阐发。
再看见正气歌。
回到书房里,心情颇是激动。
他拿起笔,趁着心中激荡,缓缓落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轰!
文胆凝聚。
然后一颗文心凝聚。
最后一座宫台凝聚出来,文胆、文心挂在宫台中,犹如日月,周围黑暗虚空,却是等着浩然正气所化的星辰点缀。
他一步跨越文胆、文心,直接缔结出一座文宫。
文心等于是修士练成阴神。
文宫则是鬼仙。
要知道高震此前连浩然正气都没有养成。
他在书院学识渊博,一直以来却没养成浩然正气,甚为遗憾。要知道前代一位副山长,对他寄予厚望,哪怕他没有浩然正气,也一意孤行,利用副山长的特许职权,让他当了教习。见他实在修不出浩然正气,才叫他进入红尘磨炼,回到官场。
高震多年来,依旧没有养出浩然正气。
本有些自我怀疑。
但今日得见正气歌。
数十年积累,一朝迸发。
直接凝聚文胆、文心,文宫形成。
如今,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儒。
并能以文宫蕴养的浩然正气,化出神通来。
“秦川当真是诸子再世,以一首正气歌显化圣道,使我等也能借助浩然正气修炼,化生神通。虽则如此,落入他的窠臼,对领悟圣道,成为诸子那样的存在,有所阻碍,可经世致用的意义重大。”
以前书院的存在,是让个人自由发挥天性,参悟诸子百家的学问,走出新的道路。
而秦川行内圣外王之举,直接定下万世法。
从良知出来,铸造文胆,打造文心,使人走上一条肉眼可见的道路。但是也画地为牢,使出现新的诸子的可能性降低到了极点。
可以说,秦川之后,儒门再无圣人。
因为所有儒门修炼者,基本不可能拒绝秦川画的这条路。
学秦川,便不能成为秦川。
只能从他这条路,走出一条新路。
难度太大了。
秦川以心学推翻朱子的理学,现今又成了朱子那样的霸道圣人,让别人无路可走。
仿佛屠龙者,成为恶龙。
“这也不能怪他,值此乱世,与其人心不齐,不如有一条切实的纲领。后世有人,披上他的学问外衣,流毒世道,那也是后世的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今人不可能把什么事都做尽了。”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顽疾。”
“历史是重复而又不同的。”
类似高震这样的大儒还有不少。
他们放弃了成为新圣人的可能,自甘落入秦川的窠臼。
这不是理学、心学之争,而是从良知出发。
儒门三纲,真正开始受到动摇。
良知之心,哪怕贩夫走卒也是有的。
…
…
神都,书院。
三大副山长之一,王宗之王夫子,今日讲学。
“今日吾讲课,说的便是儒门三纲。”
“此乃老生常谈而已。”
“但三纲繁琐,吾得亚圣指点,现今以为,三纲只有一纲。”
书院里,众多新科进士、书院学生,不由一阵哗然。
这一科因为殿试出了秦川,所以极不受梁帝待见,因此书院决意让新科进士们在书院进学三年,再看情况进入仕途。
使得梁帝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纲是致良知。”
众人不乏有人清楚,致良知是心学所提倡的。
今日王夫子讲出来,无疑是对理学的背叛。
三年前,理学尚且为天下人所接受,理学圣道光辉笼罩之处,百姓士绅们无不恪守,为之摇旗呐喊。
不过三年时光,这百家书院,天下理学正宗之地。
理学竟一败涂地了。
许多还抱守理学的士子都不明白。
这天下到底怎么了。
连王夫子这等理学大宗都叛变理学。
天理法统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