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石回道:“儋州。”
梁帝轻轻说道:“那是天南之地,离神都万里不止。据说儋州有三害,瘴气毒虫猛兽,许多官员去了,都再没回来。所以一些官员听说要去儋州赴任,宁愿辞官都不肯去。这周汝贤去时,可发过什么牢骚。”
颜石道:“听送行的官员说过,是有两句话。”
“哪两句?”梁帝来了兴趣,轻轻问道。
颜石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梁帝笑道:“他不是说这样话的人,颜石,你敢欺君?”
颜石听到梁帝直呼其名,心里总算松一口气,看来皇帝对他的成见有所消除,可伴君如伴虎,不能大意。
他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是给周汝贤送行的路侍郎说的。他和老臣在路上偶遇,将送行的事,跟老臣聊了聊。”
梁帝饶有意趣问他:“你和路万里关系还挺好?”
颜石:“不敢瞒陛下,路侍郎中进士那一科,臣添为他的房师。素日里,私下还是有些交往。”
梁帝:“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可朝堂上,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路侍郎不是因私废公的人。”
“难为你还为他说这些好话,朝堂稳定,离不得你们这些人。如果人人以大局为重,没有私心,天下就好治理了。”梁帝叹口气。
颜石:“总之是臣子们无能,累得陛下还要操心国事。”
“好了,不说这些。那周汝贤到底说了什么?”
颜石:“他当时念了两句诗‘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梁帝先是神色一沉,随即哈哈大笑,“像是周汝贤说的话,你待会去拟一道旨意,让他周汝贤担任巡盐御史。”
盐税是朝廷收入的大头,这几十年来,盐政败坏,所以朝廷的盐税一年少过一年。
盐政之弊,乃是朝堂上上下下都不敢碰的雷。
看来也是国库空虚,皇帝需要用周汝贤去捅这个马蜂窝,充实国库。
由头都找好了。
既然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那么皇帝就如他所愿。
“臣,遵旨。”
梁帝随即神色一冷,看向江冲,“这么说,真是工部偷工减料,才导致道祖塑像在地龙翻身时开裂。”
江冲心头一凛,看来陛下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此事梁帝不打算牵连到路万里身上,就是不想在春试的关口,换副主考,弄得朝局不稳。
大局为重,这是皇帝对他的警示。
看来往后他都不能随意攀咬旁人,须得低调一段时间。
路万里和周汝贤算是关系亲近,不牵连路万里,也是为了让周汝贤放心大胆去捅盐政的马蜂窝。
颜石父子和江冲跟随梁帝多年,自然明白这是梁帝的权谋心术。
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是的,陛下。”
梁帝淡淡道:“颜阁老,工部辜负朕意,就让负责此事的工部侍郎官降三级,留职察用。若再有类似的事,数罪并罚。你拟旨吧。”
“老臣遵旨。”颜石清楚今天的事,这就算过去了。
仅是官降三级,可职务却保留着,说明皇帝还是信任他们父子。
颜石父子于是称罪谢恩离去。
大殿里,仅留下江冲。
他压力倍增。
“江冲。”
“臣在。”
“这个叫秦川的人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你明天将他请进宫来,朕想见一见他。”
皇帝既然用了“请”字,足见对秦川有些看重。
江冲心知,万万不能对秦川使坏了。
“臣,遵旨。”
…
…
秦川万万想不到,皇帝会私下召见他入宫。
他还以为是老君观的事发了。
可是不像。
因为这位绣衣卫指挥使很是客气,还让他收拾好形象,沐浴更衣后,再进皇宫大内。
并不是很催促。
客气得过于礼貌。
秦川清楚,绣衣卫便是东厂、西厂、锦衣卫一类的特务机构。
这些人的态度,最能反应出皇帝对一个人的喜好。
看来梁帝真的只是想私下见见他。
不去是肯定不行的。
秦川收拾完毕,仅带了青玉葫芦和青玄剑进入皇宫。
江冲用了一面镜子,做了入宫检查。
让秦川将青玉葫芦留在宫禁处,说回去时可以取。
至于青玄剑,因为秦川将其收入元神,倒是没被发现。
“林公公安好。”江冲在宫门外,见到司礼监的林公公。
“这位便是秦解元?”
“正是在下。”
“嗯,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听说你还有三品的道职,入宫觐见陛下,倒也不用下跪,行三品大员的礼即可。”
林公公接替江冲,引着秦川去了大殿,朝见皇帝。
秦川入了大殿门,便见礼。
梁帝距他有一段距离,而且周围隐隐有令秦川十分忌惮的气息。秦川没有施展法眼,仅凭经验感官,他可以确定这个林公公就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武道高手,而且距离他很近。
秦川本能有些受到威胁的感觉。
看来这个林公公不是武圣,也距离武圣不远。
神都藏龙卧虎,果非虚言。
秦川抛开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神情从容。
“秦川,听说你极有诗才,你昨天去老君观,可有所悟?有什么新作吗?”梁帝开门见山,问秦川道。
秦川:“回禀陛下,确实有些体悟,因此臣做了一首道诗。”
他以三品道职觐见,自然要自称为臣。
“念来听听。”
“遵旨。”
秦川随即吟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