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他们十年二十年都写不出这等文章。
“国朝以八股取士,这生员还能做出此等雄文,才华当真是难以掩盖。”
“秦灭六国之事,此生似乎极为熟稔,史料繁复,生员在经典之外,能有此见识,实属难得。”
即使士绅之家的子弟,想要在经典外,了解历史,也是不容易的。因为那是格外花费功夫的事,且收益不高。读史治史,往往是考中举人之后,没有那么大科考压力,才会将精力放在这上面。
读史使人明智,常常研读历史的人,往往也容易有独到的见解。这类人是在官场中容易出成绩或者出名的,至少会很有潜力。
“既然大家公认此文第一,不如看看他究竟是谁?否则接下来想着此事,无心阅卷。”
范时行提出主意。
这虽然有些违规,可众目睽睽之下,倒也无妨,甚至传出去还是一件士林雅事。
毕竟话语权掌握在他们这些士大夫身上。
有这篇雄文,他们取其乡试第一,着实无可指摘。
“陵州秦川。”
众考官暗道:“果然是他。”
范时行笑道:“看来大家都听过秦生的名字,不,往后得叫秦解元了。”
“大人慧眼识才。”
…
…
这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衙门里的公差披着红衣、敲着锣鼓,还有许多秦村、郑村出来在城里谋生的众多乡人,听说秦川中了解元,都跟着公差,一路敲锣打鼓到了聊斋客栈。
可是客栈及五柳庄,秦川都不在。
王孚出来接待,大发赏钱。
王孚自己也中了乙榜的末尾,恰好是九十九名。
因为乡试放榜是从末尾到头名,他第一个接到消息,然后就赶来聊斋客栈准备向秦川报喜。
总算将差人和乡亲都打发走。
王孚才抽出空,问清清:“你家公子到底去哪了?”
他心里直犯嘀咕,“留仙难道忘了今日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不太可能。留仙向来心中精细,不可能在这里粗心。”
清清写了纸条。
王孚看着清清娟秀的字迹,想想自己,不禁脸上害臊。还好他脸皮厚,装作浑若无事的样子,看了纸条的内容。
原来秦川是出门访友去了。
目的地令王孚颇为羡慕——禹江龙宫。
自柳毅传后,龙女就成了许多人心中的梦中情人。柳毅成了众人心中软饭男的杰出代表。
柳老对此有所耳闻,但有些无可奈何。
明明秦川都没刻意描画这一点,这些人还非要说他是软饭男。
世人对他误解太多。
而且他不得不感慨,嫉妒之心,人皆有之。
要不是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文采出众,龙母能看上他么?
…
…
接到邀请,秦川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想到柳老时日无多,便也去了。好歹忘年交一场。
而且他还没正儿八经去过禹江龙宫。
不知比幻境里的东海水晶宫如何?
秦川通过水井,到了禹江中,正慢慢悠悠施展水法,不疾不徐朝着龙宫水府前行。
忽然间河水中泛起奇异的响声,化作水波,扩散到秦川这里。他看过去,遥远的水域里有黑物摇摇而动。
片刻间,但见得在远际的黑物犹如一枝利箭,朝着他飞驰而来。
黑物越来越大,到了近前亮起明珠般的光辉,秦川分明看到,这是一座车辇,装饰纯黑,整体却若行云流水,看不出半分不自然的地方。
车上坐着两人,车下却是由两只不知名的水兽拉着,长着四条腿,身躯像蛇一样。
车辇到了秦川眼前,倏忽之间,便停了下来。
秦川认得其中一人,正是跟他一同参加乡试的青衫文士,这人也得了柳老的邀请,旁边的人不着半分尘世气息,应该是一个神灵。
“在下吕公子,如今添为清河河神,见过秦解元。”
姓吕,名公子。
真是个怪名。
但听到对方是清河河神,自然是秦老的上司了。清河又是禹江的一大支流。某种意义上,清河是禹江龙宫的下属。
“河神不必客气,只是今日才放榜,河神这么快就知道乡试结果了?”
吕公子微笑道:“作为神灵,对本省新出解元这样的大事,总是有些感应的。没想到秦解元和徐寿道友,都是修行人。我和徐道友在路上偶遇,他也提过你。”
徐寿便是青衫文士,他是吕公子邀请来参加龙宫宴会的,没想到路上能碰见秦川。对于秦川拿解元,他毫不意外。
如今在水域碰见秦川,推翻他以为秦川修炼出浩然正气的猜想,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修行人。
他除开本能有些忌惮秦川外,光从外表上,实是看不出秦川的具体门道。
徐寿心中起伏之余,也向秦川见礼。
秦川如此便知道了徐寿来历。
“原来他是清净教教主。盘龙山清风寨那个道士就是清净门的,现在改名清净教,从闻香教独立出来了。”
土地神和姻缘神也不是吃素的,消息很是灵通。
而且玉湖、冰雁给人牵红线,自然会听到许多八卦,会把一些有关修行界的消息告诉秦川。
于是三人一起到了禹江龙宫。
路上秦川和吕公子闲聊,才知道老龙的时日无多是针对漫长的龙生而言。他虽然退位让孙,时日不久,可这点不久的时日,几乎是凡人漫长的一生了……
但如今确实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老龙这留存的一口气,说不得一甲子都咽不下去。
其实也是一种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