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秦川有些意外,他路上神思悠悠,没在乎周边的人,纵情山水间。
直到黄梦叫出他的名字,才回过神。
他收起讶异,笑道:“黄兄,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虽然跟黄梦有些过节,可究竟没真正的冲突。
何况黄梦此前还去府衙报信。
人在外地,相逢同乡,即使有什么恩怨,也会暂时抛却掉。
黄梦看见秦川,颇是欣喜,对于秦川他还是服气的,陵州第一才子的名号,他是认可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好句子。秦兄还是一贯的大才,出口成章。”
黄梦听到后,下了马,走近秦川,禁不住称赞。
他心里还忍不住泛酸,他怎么才能和这人相比。
黄梦这几个月,苦心读书,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的程度,自问学问再难有进益,才想到出来游学。
没想到刚来到华宁府,便遇到一直心心念念的对手秦川。
他还没来得及展示出自己最近的进步,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令他心头那些小心思顿时熄灭。
这人愈发了不得,出口成章了。
光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一句,不至于让他沮丧,沮丧的是秦川是信口而出。可见文章辞赋早已深入骨髓。
要是黄梦读过武侠小说,用里面的说法便是,秦川一举手一抬足,都是精妙的剑招,面对这样的人物,能拿什么去抗衡。
秦川笑了笑,“信口胡诌一句而已,黄兄是出来游学?”
黄梦点头,“世道不太平,家里安排了两个会武艺的书童。这位是秦兄的书童吗?如何称呼?小姑娘是?”
“这是清清,她嗓子不太舒服,不方便问候你。这是舍妹婴宁。”
婴宁对着黄梦笑了笑。
黄梦见她天真烂漫,笑容可人,心头颇有些欢喜。
说起来,他往日里也不喜欢小孩子,见了婴宁,倒是另眼相待。其中未尝不是有秦川的缘故在。
秦川是他追赶的目标,而且有一层无法解释的神秘面纱,连带他对秦川身边的人也好奇起来。
黄梦解下一块玉佩,“初次见面,没有准备特别的礼物。这块玉珏,颇有养人的功效,就送给婴宁姑娘了。”
婴宁没接,看向秦川。
“黄叔叔送你,你就拿着吧。”
黄梦笑容止住,他今年也才十八而已。
“谢谢叔叔。”
黄梦尬笑一声,心里安慰自己,这样我比你大一辈了。他想着舒服不少,毕竟好似在某个地方战胜了秦川。
秦川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真要是这样论起辈分来,黄梦那些死鬼祖先肯定受不起。
土地神都受不起他一拜呢。
而且秦川习惯各论各的。
黄梦又道:“前面南柯镇是商旅要道,自来繁华。里面有个常乐酒楼,产一种仙醪酒,向来有名。我请秦兄吃酒,不知秦兄可否赏脸?”
“那就多谢黄兄盛情了。”
黄梦让书童牵马,与秦川并肩而行。
他路上借机和秦川谈论文章,有意展现近来的进步,不过无论他谈论什么学问,秦川都能轻易接下来,而且毫不费力。
其中一些问题,他还没弄懂,秦川轻描淡写几句,就拨云见雾。
黄梦心中半是难受,半是佩服:“他这文章诗词,也不全是天赋。不知他这一身学问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若我有那样的老师?”
“哎,即使有,也大概不及的。”
他平生不乏名师教导,任谁都对他颇有夸赞,认为他是十年难得一见的读书种子。
可是自从遇到秦川,简直处处受挫。
若是换了其他大家族子弟,早用阴狠的手段,给秦川一个教训了。黄梦自视甚高,那样做岂不是等于他彻底认输。
但现在确实找不到胜过秦川一头的办法。
好在他已经被打击多次,也不至于垂头丧气,反而越挫越勇了。
叔父说的是,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终归是不同的。
很快一行人来到常乐酒楼,这家酒楼有经营住店的生意,酒楼后就有一片小院。
兴许是他们来早了,不见有多少生意。
只是能支撑这么大一个酒楼,又处在商道少,生意肯定不差。也许是没到时候。
黄梦微微讶异之余,如此想着。
他们进来,跑堂的小二上来问候,“两位公子,里面请。”
黄梦和秦川都是秀才打扮,衣着不凡。
尤其是黄梦,身上衣服的面料,让见多识广的小二都心头惊讶不已。
黄梦道:“开个最大的包间,先上一壶你们招牌的仙醪酒,把你们这最好的饭菜都端上来,记住,我要新鲜的菜,若是味道不对,立时砸了你们招牌。”
小二面色发苦,“公子,你要其他的还好说,只是这招牌的仙醪酒,咱们酒楼现如今实在是招待不出来。”
黄梦:“便是原浆都没有吗?”
这时酒楼的掌柜走过来,叹息道:“这位公子,你们是刚从外地来的。实在对不住,咱们酒楼出了事,现在莫说原浆,便是仙醪酒的酒沫子,我们也拿不出来。”
随后掌柜的开口解释缘由。
常乐酒楼乃是华宁府有名的酒家,号称华宁一绝。五年前,一个游方道士来到酒楼喝酒,掌柜的见他风采不凡,有心结交,免了他酒钱。
随后半年,那道士便时常过来。
掌柜回回都请他,还给他添置下酒的小菜。
终于掌柜的妻子看不下去,对道士说道:“这位道爷,你算算你半年来喝了多少酒,一分钱都不给,若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掌柜因这事,被妻子说了多次,家里甚至有些不和睦,这次妻子主动挑明,倒也没说什么。
那道士听后,微微一笑,“原来你们这是要酒钱的,你们早说就好了。”
随即,他取出一张符纸,对着掌柜说:“请打一碗热水来。”
掌柜于是照着吩咐去做。
于是道士将符纸点燃,灰烬撒到碗里的热水中,然后走到酒楼后院,将一碗符水洒进院中的井口。
掌柜妻子见状,问他想干什么。
道士笑了笑,让他们打一桶井水,然后让他们尝一尝。
随即掌柜的妻子对道士千恩万谢。
原来符水撒进去,井水竟成了酒水,滋味绝美,比原先的仙醪酒原浆还好喝。
而且井水源源不绝,等于酒楼多了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那掌柜妻子喜不自胜,对着道士千恩万谢。
道士笑而不语,随即飘然离去。
有了一口出产美酒的酒井,常乐酒楼自是生意愈发红火起来。可是数日之前,游方道士再次来了酒楼。
掌柜妻子见到,忙满脸笑容殷勤上前问好。
道士也笑了笑问她,“井里的美酒怎么样。”
掌柜妻子自然说了许多好话,只是最后时,说错一句,
“好是好,只是以前酿酒,剩下的酒糟还可以喂猪,现在只有酒水了。”
道士闻言,不由冷笑一声,然后走到井边,念了一遍咒语,随后离去。从那日后,井里再没酒水冒出来。
而常乐酒楼因为有酒井存在,家里的酒窖早已荒废掉。
那是养了上百年的酒窖,一旦荒废,再要养出那样的酒窖,又得几代人心血。
现酿的酒,不说来不得来及,即使酿制出来,也跟从前没法相比。而且客人们尝过原来的酒,即使常乐酒楼从别家买酒过来卖,也没法和原先酒井的酒相比。
于是生意肉眼可见的冷清。
这事早已传出去,而且都说是掌柜妻子贪得无厌,惹怒仙长,掌柜的也不敢隐瞒外地人。
否则酒楼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掌柜妻子因为说错话,得罪道士,害得自家没了营生,于是当天夜里就病了,卧床不起,茶饭不思。
一日比一日消瘦。
掌柜也为此愁眉不展,还得寻大夫给妻子看病。
秦川听完后,问:“掌柜,你心里怪那个道士吗?”
掌柜:“我原本就是打算请道长喝酒的,而且酒井产了好几年酒水,远超过那半年酒钱了。说实话,我心里十分感激他。这几年做的生意,小人还是攒了一些本钱,硬捱也捱得过去,只是我浑家一病不起,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大夫开过的药,吃了也不管用。”
秦川随后道:“掌柜,我们都饿了,先上菜吧,然后沏一壶茶。”
“好。”
众人进了包间。
黄梦:“秦兄,此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