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奔腾而下,将崇山峻岭凿开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就是两浙与淮南东路交汇的青溪县,而帮源洞就在江水以北,这里山高、林深、水急。
这一日,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间,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穿过林间小路,脚步匆匆,语气慌张:“十三哥,大事不妙,方狗子带着衙役进庄了!”
林间正在劳作的几名汉子闻言变了脸色。
“什么?这狗才真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十三哥,怎么办?今年已经加过两次税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是把山上的漆树扒光了也活不下去呀!”
唤作十三哥的男子握紧斧头一脸怒色:“去他娘的,谁要是让咱活不下去,咱就让他活不下去!”
林间传来一片附和声:“十三哥说得对!”
“都听十三哥的!”
……
“好,咱们速速回村,瞧瞧方狗子这狗才到底要干什么!”
“回村!”
一行人聒噪着,手里或拎着斧子、或攥着利刃,间或有三五人背着一大捆漆树皮健步如飞。
没多久,村头的狗吠声越来越清晰了。
“方腊,你来得好!”
不等方腊开口,几名青衣衙役簇拥着一個黑瘦男子径自迎了上来。
衙役身后,一群帮源洞的老弱神情悲戚,不断告饶。
方腊啐了一口,满脸不屑:“方狗子,数典忘祖的东西,竟然直呼老子名讳,你他娘的活腻了是吧?”
方腊只是喊了一声,左右两侧的青壮便指着方狗子破口大骂起来。
方狗子本是帮源洞出身,父母离世后投奔了青溪县的大财主方有常。
方有常勾结官差,鱼肉地方,民愤四起。
要是换一个人,面对众人的唾骂这时候早就自惭形秽了,可方狗子却仗着有人撑腰毫无惧意,“方腊,你带头抗税,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方腊神色如常,“今年还没过半,我们已经交了花石税、纲运税,前阵子又要每户四十文的漆税,我们只不过想要宽限一些时日,怎么就成了抗税?”
方狗子挺胸踱步:“三日又三日,哪日才是头,方员外说了,要么今天完税,要么就把这帮源洞掘地三尺,有钱扒钱,有米扒米!”
这是完全不给人活路了!
方腊怒目圆睁:“我看谁敢!”
方狗子梗着脖子,拿手四指:“老子敢!实话告诉你,前些日子造作局朱提举探访民情,却被刁民冲撞,事后盘查,是陈箍桶、石宝、汪末泥三人所为,现在陈箍桶、汪末泥不知所踪,而这石宝却在投奔帮源洞的路上被方员外拿下了,方腊,你可知罪?”
方腊皱起眉头,这石宝确实与他有过来往,没想到却落到了方员外手中。
方狗子志得意满:“与刁民勾结,这只是其一,这其二嘛,我还在村子里发现了摩尼教的踪迹,方腊,你还横什么横!你,你,还有你,你们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方腊终于变了脸色,“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摩尼教可是朝廷公认的邪教,一旦被官府发现,这帮源洞可就完了。
谁能想到,方腊刚刚穿越过来不到两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很多事情根本就来不及布置,火烧眉毛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方狗子依旧觉得胜券在握:“证据黄三已经带回去报信了,用不了多久县太爷就会派人来捉拿你们!”
帮源洞有不少人信仰摩尼教,这事情方腊早就知道,就连他的前身也参与过,可这毕竟上不得台面,真要是让方狗子捅出去的话,整个帮源洞都得陪葬。
事到如今,哪还有退路?
不反不行了!
方腊咬紧牙关,冲上去一斧头砍掉了方狗子的脑袋,大声疾呼:“都他娘的动手,官逼民反,方狗子把咱们逼上了绝路,摩尼教的事情一出,咱们谁也逃不掉!”
事发突然,从方腊动手杀人到大声呼喝只不过短短两个呼吸的功夫。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方狗子已经死了,而方腊一斧杀一人的行径彻底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