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心态平和地看待任何形式的嘲讽或侮辱,因为他不在乎。但却无法接受华阳的徒孙女不够乖巧,不懂礼数,因为他在乎。
俞渔同样有些生气,因为她不明白面前这个家伙既然认出了自己,为何还躺在藤椅中而不站起行礼?钦天监的弟子都这般不懂礼数吗?
但她又想起师尊的吩咐,便决定不与他计较,略显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说道:
“正是,本圣女此番来是……”
“出去。”
嘎——俞渔的发言戛然而止,她愣了下,没有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数息后才听清楚,精致的五官呈现出瞬间的愕然与呆滞,旋即声音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
季平安躺在藤椅中,闭上双眼,说道:“辛瑶光莫非没教过你,进别人家要敲门?”
俞渔眼眸瞪大,仿佛不敢置信,作为天之骄子,她何时受过这种对待?
便是神皇对她都以礼相待,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司辰?
她怒声道:“你竟敢直呼我师尊名讳?”
季平安心想,瑶光那蠢丫头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我难道要告诉你,你师尊当年一脸憨相地被我打手板,委屈地眼含热泪躲在房间里夜夜苦练大字?
“这里是钦天监。”季平安平静说道,“而你想来有求于我。”
俞渔先是一怔,而后沉默了下来,她很聪明,当然听得出对方的意思:
是的,你是道门圣女,地位崇高,可这与我钦天监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自己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找钦天监正告状?那丢的只会是道门的脸,何况自己的确有求于对方。
咬了咬牙,俞渔哼了一声,扭头走出小院,身形卷起春风将敞开的院门关上。
然后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躺在藤椅上的季平安嘴角扬起笑意,心情好了许多。
在他眼中这圣女只是个有些娇惯坏了的小丫头,就如凡尘俗世家族老祖不会真的与一个骄纵的小辈计较,只是顺手帮华阳管教下她的徒孙,也理所应当。
“进。”
院门二度推开,黑发披肩,肤如白瓷的俞渔面无表情,说道:
“我听闻你知晓许多国师的事,想来询问,国师是否与你提起过离阳真人的笔记。”
江湖传言,大周国师曾“偶然”获得离阳真人留下的笔记,并从中获益良多。
俞渔怕这青年多想,忙又补了句:
“我并不在意笔记本身,而是我道门初代掌教临终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亲口找到离阳真人问一句回答,恩……我师尊差遣我来问你,离阳真人的笔记中是否提及过我太师祖华阳……”
她支吾了下,突然不知道如何继续开口。
魏华阳曾痛恨过离阳的不辞而别,但当知晓其离开的真正原因后,一切怨恨便烟消云散,只剩下心头遗憾无法释怀。
她始终想当面问一句:若没有复仇的考量,他是否还愿意带她远走江湖?
可惜,直到死去也没有得到答案,辛瑶光作为徒孙,值此《华阳传》公诸于世之际,自然想替师祖问个明白。
故而抱着一丝希望,差遣俞渔来问,可这种话,又如何与季平安说?
然而没等俞渔纠结出结果,小院中的桃树突然摇曳起来,气氛也变得深沉,躺在藤椅上的季平安沉默了好久,才说道:
“离阳曾留给你师祖一句话,未曾说出口。”
“说了什么?”俞渔眼眸大亮,同时催动术法,以灵素灌入双目,辨别对方话语的真假。
季平安闭上双眼:“在广袤的空间和无垠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
注:最后一句话出自卡尔·萨根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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