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夏日的早晨总是来得比较早的,御花园的花叶上还带着晶莹透亮的露珠。寅时未至,旭日东升,在遥远的宫墙外浮现出一抹刺目的丹红,清寒而闷灼。
入朝会的宁阖殿前已有不少官员陆陆续续拾阶而上,着各色朝服前往此处按例朝拜三五成群的官臣,进殿后,平台上唯有一位深褐色衣裳的宦官佝着腰在双鎏金龙口衔黑金丝木脚的大桌旁侯着,趁时间未到,许多官员在整理自己仪容,看看发冠有没有歪,衣袖有没有整齐的。
偌大的宁阖殿中,八根粗实的柱子直直矗立在殿中,百臣依由着从深至鲜的颜色排列在其中,手中握着拜朝玉板,品阶高些的官臣直立其身,不卑不亢,品阶低些的官臣便埋着头,自知其卑微,不敢窥探天颜。
远处洪亮的钟声在殿外响起,隐隐传入众人耳中,三声过罢,众人耳畔响起宦官阴柔极细的声音:“陛下到——”
众人俯身深深作揖,“见过陛下!”却唯独长孙自崇。
“起身罢。”柘樾的声音不大,却能回荡在整座大殿,绕梁余耳,仍有回声。
待众人抬首,见柘樾,他着一身黑衣正装,繁琐精致的金丝细纹在他衣裳成花乱舞,往日闲致的发冠额带换成了威肃的冕旒,垂着十二玉珠。一袭严明正装加身在他病弱之躯外,看上去有些勉强,但仍散发着他自古生来的帝王之象,至上的政权之势。
柘樾看了看在站的众臣子们,“今日,你们可有何事启奏?”
众人低头,无言。
柘樾又看了众人片刻,一脸严肃平静。
站在众人身前的长孙自崇抬手作揖,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哦?”柘樾黑亮的眸子转向身前离自己最近的长孙自崇,“你有何事要奏。”
“臣想与陛下说一说兵符一事。”
柘樾看着他,不语。
长孙自崇便一副以在此他为最大的姿态说:“尔等皆知,边境多年来无人来犯,而把陛下众多士兵听命的虎符一直以来便在临大将军手中,临将军自命清高,不理朝政,只听皇令。可如此一来,久而久之,众士兵心中可还有陛下地位?”
“那长孙大人有何建议。”
长孙自崇举手作揖,眼睛却是看着高座之上的柘樾,“臣想,是时候遣回临将军,收回临将军手中虎符了。让边疆士兵知晓,他们的主人是您,陛下。”
柘樾注视着眼前的长孙自崇,“长孙丞相所言倒可一听,孤想问问在此的人,你们有何想法。”
工部尚书曾松走出队列,俯身作揖道:“臣附议,臣认为,长孙大人所言极是。”
兵部尚书马复平亦随着走出来,低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长孙大人所言不虚,如今世态平稳,边疆士兵无需再驻守边关,是时候该派人将临将军接回帝京,颐养天年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在底下议论纷纷。
其中亦有几位大人说边疆不可一日无主之说,听的久了,长孙自崇说道:“临将军已是过了半百年纪之人,怕再在疆场厮杀,实为不妥,再且说,临将军乃是陛下后宫最宠爱的临贵妃之生父,贵妃娘娘定也不想见到父亲如此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