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诺祖米镇,阳光斜斜地洒在云海上,金黄一片。
此时的碧卡往往比深夜时还要寂静。由于高空较为寒冷,碧卡人习惯等到阳光将云岛晒得有如烤棉花糖一般蓬松温暖时才踏出家门,开始一天的生活。
站在一座庄严的古宅前,艾尼路看看眼前的建筑,又看看手中纸条上的信息。
“这能靠谱吗……”
他迈上云阶,轻叩房门。
“笃,笃笃,笃。”
一长两短一长,这是大山教给他的暗号。
艾尼路本来以为稍等片刻后就会有人前来接引自己,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敲完最后一下的同时,门的内部突然发出一阵“咯剌剌”的声音,而后自动打开了。
室内没有任何可以透光的窗子,灯光也一片昏暗,在灿烂朝阳的强烈对比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直沿着走廊走到一间会议室前,艾尼路的双眼才终于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
富有感染力的男性声音透过会议室大门隐约传出。艾尼路眉头微皱,推门而入,动作中没有一丝的窘迫或不从容。
室内围坐着六、七人。除却站在房间中央滔滔不绝的男子被一袭灰袍覆盖身形颇为神秘外,其余人则都穿着便服,并未隐藏自己的身份。
看到中途闯入的艾尼路,灰袍男子也只是稍作停顿,对着艾尼路的方向微微点头,便继续刚才的演讲。
“……正如我之前所说,各位,以神学士为首的贵族阶层已经将碧卡这个伟大的国度毁得遍体鳞伤!”
“或许刚才和你们说的那些仍不能让你们看清这个国度的黑暗,那么请看这个。”说着,他拿出一幅画像,上面画着的是一名头戴蓝色尖顶帽的青年。
“这是……”听众们都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人没有印象。
“嗯……虽然不能肯定是他,但老夫知道一个人,与画面上的这个年轻人很像。”苍老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艾尼路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相貌颇为眼熟,似乎是诺祖米镇本地名头很响的一位教授。
演讲的灰袍男子似乎并不意外,笑着道:“哦?瓦尔斯教授,您认识?那么说说看,他是什么人?”
“如果老夫没记错,这位应该叫做哈雷达斯博士。老夫年轻时拜访过气象中心,曾与这位天才博士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很可惜,记得没过多久,他失踪的消息就传来了,唉,想想看,四十多年都过去喽。”
“四十多年前……”其余听众都一阵唏嘘,那个时候他们大多还没出生呢。
“欸我说,你提他干嘛,难道这位哈雷什么博士的失踪另有隐情不成?”一位满脸胡茬的糙汉大声问道。
灰袍男子轻轻摇晃手指,缓缓道:“比起这个,你更应该问,为什么他必须失踪?”
“好好好,为什么他必须失踪,你倒是说啊,别吊我们胃口。”糙汉是个急性子,拍着腿大声叫嚷。
“为什么?呵呵,简而言之,哈雷达斯博士他太过聪明了。”灰袍男仍然老神在在,丝毫不急。
“难不成聪明还能有错?我们碧卡继承先祖意志,以科技闻名,智慧乃是最大的美德,哪来的聪明有罪的说法?”
“是啊,就是啊!”
几位听众显然不满这个解释,认为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你们想想看。”灰袍男子背起手,在原地来回踱步。
“三大神学士作为站在整个碧卡最金字塔尖的统治者,他们能允许自己的智性尊严受人挑衅吗?”
“你们以为他们会尊重人才?不,实际上,他们只会与那些有一定能力却无法触及他们利益的人和平相处。而对于可能在智力与科研成果上威胁到他们的家伙,他们要么收下当狗,要么除之后快。”他一边讲解,一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您说,我讲得有道理吗,瓦尔斯教授。”他微笑着看向坐在后排的那位老人。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瓦尔斯教授浑身颤抖,眼泪已经顺着深刻的皱纹奔涌而下。
“枉费老夫的半生心血啊!研究了大半辈子的项目,刚取得一点进展就那么轻易地被废除了。还说什么他们也有难处,原来是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太讽刺了,哈哈,太讽刺了……”老人一边哭一边笑,显得有些疯癫。
“不必难过,这正是我们为什么找到您。”灰袍男子单手按胸,微微鞠躬。
紧接着,他又看向那位急性子糙汉,依旧是不忙不缓:
“拉图斯先生,据我了解,您在五年前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那时的您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只是由于未婚妻的突然失踪,才让您变得嗜酒如命,最终成了这副邋遢样子。我说的对吗?”
在糙汉的震惊的目光中,灰袍男将其未婚妻失踪的真相告诉了他。
原来是当时的一名贵族子弟见色起意,污辱了那位可怜的女士。而后三大神学士之中的某位为了包庇自己的族人,于是将拉图斯的未婚妻杀害并毁尸灭迹,命令神兵团将此事伪装成失踪悬案,以此掩人耳目。这一瞒就是五年时光,只有可怜的拉图斯还在苦苦等待爱人的归来。
“你他吗的,要是敢骗老子,老子立刻杀了你!”糙汉拉图斯双眼通红,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站起身指着灰袍男疯狂咆哮。
“我理解您的愤怒,但这也正是我们为什么找到您。”灰袍男不为所动,仍旧浅鞠一躬。
斯图加哪能冷静,作势就要冲出会议室,嚷嚷着要为未婚妻报仇。然而他跑出去还没多久,几声拳肉相接的闷响就从走廊上传来,随即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瘦高的、同样穿着灰袍的身影将已经昏迷的糙汉重重扔在地上,瞟了眼屋内负责演说的男子,便一言不发地关门离去。
艾尼路心中凛然,这群“义士”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隐藏在走廊附近的神秘打手就连他的“心网”也未曾察觉到。
此番闹剧过后,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恐慌起来。每个人都害怕灰袍男子下一秒便会提及一些可怕的往事,而后让自己也变得像瓦尔斯教授那样疯疯癫癫。然而想跑更不可能,地板上昏迷的拉斯图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整个房间,除去那名仍在孜孜不倦试图击溃每名听众心理防线的演讲者外,只有艾尼路与另一名坐在房间角落的气质阴冷的男子仍保持着放松冷静的姿态。
灰袍男子犹如负责点名的死神,每提及一人便毫不留情地撕开对方最痛苦的伤疤,强迫对方去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下一位是——啊,克里斯丁先生,到您了。”他帽兜阴影下的目光终于扫向那名角落里的阴冷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