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究竟是什么情形呢?
弄不清状况的小姑娘以为自己惹了兄长生气——想来也是应该的,明明大哥哥这些年百般照顾,有求必应,这般的宠溺无度,哪怕亲兄妹也是罕有的,偏偏何雨柱竟要这般与他生分了……
为什么呢?
何雨柱不明白,也来不及想明白。
许大茂一下慌了,抓上棒梗的衣角,急急地辩白,说出口的话却又颠三倒四,毕竟何雨柱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又是为什么错了。
少年明慧的眼眸沉静宁和,眉眼间的情绪温和如故,并无意气冲动的意思,更无恼怒,耐心细致地安抚下小姑娘纷乱的情绪,然而这称呼毕竟是没再改回去。
棒梗——这个何雨柱曾以各种形式,叫过无数遍的名字,仅仅是含在齿间,都是如此熟悉。
火光煌煌如明日,映亮女孩明澈的眸子,有霎时的迷蒙,又倏忽散去,依旧清澈,却不见底。
苍茫山岭之间,独独此处一片温暖喧嚣,偏又在这小小一角宁静非常,一声极低的鸣声响起,什么绒绒的东西碰上细白的手指,欣悦地蹭了又蹭。
女孩低头一看——原来是此前莫名陷入沉眠,一睡就是数年的小凰鸟,它身上伪装的法器还在尽职尽责地发挥作用,掩去了最为明显的几处特征。
小凰鸟悄没声儿地钻出法器,又一蹦一蹦地跳上女孩面前的石桌,仰头与何雨柱对视上。小凰鸟圆溜溜的眼睛灵动活泼。
亮丽的彩羽扑漱漱地抖了抖,欲要展翅扑下的动作刚有个起势便顿住,直到女孩主动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才轻轻跳上去,乖乖立在掌心,被接到面前。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在南岭,在这里。
意识降临时刹那何雨柱便明了此处是何地。
——开心!开心!
一人一鸟默不作声地眼神交流,并没有多少默契,各自表达各的,偏偏奇妙地心意相通。
环视群山,目光落处无有定点,往下落去,目光所及欢腾一片,少年人跃动的身姿挺拔俊秀。
“咦,这是什么鸟儿?是你的吗?”
少女秀气的面庞上是和善的笑意,一身素简衣饰清雅动人,正是贾东旭。
宴饮毕,贾东旭起身闲走,于人群中信步而行时,恰好遥遥见到许大茂独坐一方,何雨柱记得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只比小上自己几岁。
言谈举止却颇为稚气天真,见何雨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心来陪陪何雨柱,走到近处却见了一只灵秀的小鸟。
询问的声音又轻又软,下意识用上了哄孩子的口吻。
女孩子抬起一双眸子静静地看了何雨柱一眼,明明是极平淡的色彩,没什么旁的情绪,却叫贾东旭心中忽地一跳。
女孩轻轻颔首,贾东旭的到来好像对何雨柱没有半分影响,并没有打招呼或者聊天的意思——真是个古怪的女孩子——没有缘由地,贾东旭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太违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贾东旭随意扯些话头起来,得到的回应多是颔首抑或摇头,至多不过寥寥数字,终是到了无言的地步,直到棒梗抽身出来,回来领女孩去休息。
那火红的鸟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女孩只看了棒梗一眼,便一字不发地起身,跟他离去。
注目那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贾东旭忽地明白哪里奇怪了——白日里那般天真稚嫩的女孩子。
竟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周身的孤寂沉默似是与之相伴而生,挥之不去,渺茫而浩荡,并不是困意或者醉意带来的迟钝与迷茫给人的错觉。
夜色深沉,山岭细碎的动静之下,是另一种寂静。
迷蒙的雾气漫上来了……
棒梗依稀明白自己是在梦中。
一道素白的身影遥遥立在视线尽头,身周皆是一片迷蒙,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也没什么旁的物什,偏偏叫人觉得风采绝世,又遥不可及。
自少时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起,一切始终都是静默不动,正在棒梗以为这一次也会和往常一般,相持下去,直到意识再度迷蒙过去,却倏地起了变化。
白茫茫雾气腾腾而起,遮天蔽地,那道身影也半遮半掩在雾气之后,第一次有声音响起:“十万年,最多十万年……”
浓厚的雾气中似乎还多出来旁的身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絮絮地说着什么,极轻极模糊,只能辨出那声音又快又急,然而等低低的絮语终于停下,起先那个声音却再未响起。
棒梗与后者一同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莫名觉得有些焦躁,明明他不该如此轻易被触动心绪,可是是真的好奇,以至于可以说是期待答案了——十万年,究竟是什么意思?
晨曦初露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与往昔没有什么不同,梦中的情绪似山林中的雾气,见了光便无法遏制地迅速浅淡下去,淡到几乎无形,只留下一丁点隐约的印记。
晨起不久便有人来寻:“这是从我们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地图上摹刻下来的,一些危险的地方和盛产灵药的地方都标注出来了。”
贾东旭递给棒梗一束皮卷,展开后是一副硕大的地图。
石屋窗口透进来的明亮天光将繁复的纹路映得分明,贾东旭指着那些蜿蜒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