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试抢先拿起一封,略略看了一遍后,连忙又揣进了信皮里,沉声问贾琼:“还有谁看过?”
“除了我,没别人了。”
冯天寿不满:“怎地不给我看。”
傅试将所有书信都给了他:“最好别看,将之送回提督府,王爷自有主张。冯将军,请将本官绑了吧,连带着那个管家,一起绑走。”
“啊?这不是咱们商量好的事吧。”
贾琼是知道缘由的,略一思索,索性也将双手伸了出去:“还有我,一起绑走,天亮后,我再自己回来。”
冯天寿没看信,但见他们两位都如此做派,心知信中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就不再多嘴了。
贾琼被绑着出屋后,贾家子弟都愣在当场,再一看连傅试傅大人也被人押住,更不知所措。
尤氏急急忙忙赶来,她身边此时多了一位五品的命妇,正是王熙凤。
“六弟,这又是怎么了?”
贾琼演戏:“家门不幸,有恶奴枉法,琼身为贾家子,不得不去大堂上给咱家辩个清白。嫂子、众兄弟,安守本分呀。”
王熙凤怎么听,怎么是在说她。
本来还想问问贾政名帖的事,但见众多兵丁的煞气,腿肚子转筋,口舌发涩,眼睁睁看着贾琼被九门提督府的兵丁押出了宁国府。
一同被带走的自然还有赖升,可那位傅大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怎地连他也有了不是?
众人纷纷猜测,却不得要领,尤氏只好出面约束,先将赖升家财物清点一遍,灵堂内也不可缺人,一切待贾琼回府再说。
无意之间,贾琼已经成了宁国府的主心骨,王熙凤都想掀开尤氏的衣裙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个贾琼。
九门提督府,贾琼还没资格见人,他也不知道提督是谁,被扔进一间偏房里,拉开被子蒙头大睡。
信里写的事情,他在书中读到过,无非就是经平安州私贩盐铁的事,倒没出他的意外,赖二作为宁国府大管家,一应跑腿的事都是他做主,留下几封书信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只不过便宜了贾琼,也不知原本是谁告发给了朝廷,此间却是由自己的手捅开了秘密。
自己是有功之人,犯不着提心吊胆,累了整整一天,不趁机好好休憩才是犯傻。
他睡得昏天黑地,王爷那里看的惊心动魄,牵连官员之多之广,几封书信还没有露出全貌便如此骇人,要是证据确凿,平安州还能剩下一个官吗?
乐善王爷收好了书信,深思良久,对傅试言道:“你连夜去皇陵面见圣上,将这几封书信和本王的奏本一同奉上。临走前,你去看看那小子,问问他,立了如此之功,想要什么赏赐。”
“要除掉么?”
王爷摆手:“留下还有大用!这只是贾珍与地方勾连之事,还未尽全功。而且...算了,汝将本王奏本送过去,圣上自有圣断。”
傅试明白,贾琼算是彻底保住了他自己的命,一句未尽全功,说明了一切,贾琼不到功成时,谁也动不得了。
推开房门叹口气,你还真是心大,明知道贾珍犯得什么事,还能呼噜响的震天,本官对你真是又惊又厌呀。
命人叫醒了贾琼,傅试沉默良久才说:“你是贾家宁国府一脉小宗嫡子贾琼。”
贾琼心里一沉,看来自己要顶着这个名过一生了。
傅试见他明白了意思,又说道:“想要什么赏赐?”
好一阵沉默后,贾琼拱拱手:“放过一个人,我带着她回南洋去,永不踏中土。”
傅试问:“倒也不至于,可甘心?”
贾琼答:“只当是做场生意,我赚够了盘缠就归家,再来故国经商时,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也好,但愿如你我所愿。你自行离去,无人拦你,本官先行一步。”
“大人!”
“嗯?”
“拜帖!给我一张拜帖!贾政的那张,我有用。”
傅试无语,只好禀给了乐善郡王。
“他要这帖子作甚?本王还要当做证据呢。”
“怕是想要染指荣国府吧。”
郡王把贾政那张名帖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扔给了傅试:“给他,要是能再钉死了荣国府,本王亲给他求皇赏。”
傅试心内嫉妒,面上恭谨,拿好了密封的公文袋,将贾政的拜帖又给了贾琼后,才打马出京。
贾琼将拜帖压在枕头之下,继续睡觉,短短一天内,他历经了不亚于穿越过后的心境。
红楼梦果然是一本奇书,隐喻甚多,不是当世人,还真不能一窥全貌。
先是一个语境,要不是先在顺天府大牢被软禁了半年,他怎能说一口流利的京城土语?
不懂京城土语,很难看懂红楼,那本书就是一本土语大全,所有的密语都藏在那些土语中。
譬如说姑娘一词,你当是云英未嫁之女,却不全对,京城土语中,这两个字也是女儿的意思。
谁谁家的姑娘,便是谁谁家的女儿。不论她嫁人与否,都要这么说。
距年龄大小,分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等等,贾琼这么乱想,是因为他在琢磨一个人,贾母口中的甄二姑娘,他已经见过了,便是那日来的北静王侧妃。
此次国丧为的就是刚刚薨逝的甄家老太妃,这个老字,也是土语。
你以为是差一辈,其实是差两辈。
太妃是一辈,老太妃又长一辈,所以说,死的不是太上皇的老婆,而是北明开国帝王邵武帝的妃子。
十二进宫,十四封妃,十六封太妃,五十二封老太妃,五十八薨。
这里有个认知障,她进宫时,邵武帝都已经六十了,下任万宁帝也近三旬;入宫四年后,邵武帝崩;入宫四十年后,万宁帝禅让;如今是正元六年,她走完了她这孤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