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则不紧不慢的又走过一个巷子,才来到街尾的一个高耸的庙堂前。
这显然是牛湾镇的宗教中心,一大早,已经有一群人围在门口等着进香了。
“这才算是我的主场嘛。”葛水换上一副和他这个年纪很不相称狡黠的表情,避开人群,从庙宇的一个侧门走了进去。
这庙宇内贴金绘彩、富丽堂皇,好不气派。
一个面容精瘦,长着两缕长长山羊胡子的精瘦老者端坐在庙堂大厅的蒲团上,正闭目打坐。他穿着宽大花哨的法衣,架在枯瘦的骨架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水仙童,来了啊,那咱们赶紧开始吧。”那精瘦老者听到动静,睁开那细长的眼睛,从蒲团上爬了起来。
“嗯,巫伯早。”
葛水不露声色的打了个招呼,爬到放着高大神像的神龛前,盘腿坐下。心里却把这见钱眼开的巫伯骂了一万遍:这利欲熏心的老东西,都不会让本仙童休息下。
那巫伯对此自然毫不知情,他踱着碎步,拿起一件同样花里胡哨的小型法衣丢给葛水,吩咐他赶紧穿上。
什么花花绿绿的鬼玩意,简直和青楼里龟公的装扮有的一拼!
葛水虽然很是鄙夷这个装扮,但还是配合的套了进去。由于有颜值撑着,那怪诞的法衣穿在他身上,倒还真有一股异样的仙气。
“利索点,开始了哈。”
看葛水收拾妥当了,那巫伯才敲响钲板,推开仪门。
“开坛了、开坛了!各位乡亲父老、亲戚朋友,有什么要求上天卜测庇佑的,有求必应啊!”那巫伯扯着公鸭嗓,拖着长调朝外喊道。
顿时,候在门外的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让我先来,让我先来……他妈的,我先来的!”
“诶诶诶,你踩到老娘的脚了……靠,还挤我胸!?”狂热的人群你推我搡,场面混乱不堪。
“都别急、都别急,大叫大嚷的,成什么样子,冲撞了神灵你们可担待得起?老规矩,谁给的银子多,谁先上。”巫伯贼笑着敲了敲钲板,大声宣布道。
听巫伯如此说,吵吵嚷嚷的人群这才老实的安静下来。
“诶,都给我起开,这帮穷鬼,抢命一样,都滚开,老子先来。”
只见一个浑身锦缎、脑满肥肠的中年男子粗鲁的拨开人群,在功德箱里丢上一块金锭后,把怀里抱着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婴儿举到葛水面前。
“葛仙童啊,我这乖孙儿今儿刚满月,还望你给他赐赐福,好沾沾你的仙气。”那中年男子满脸堆笑,谄媚地说道。
葛水在脑子里略一搜索,便知这人是镇上布庄的老板,家财万贯,人傻钱多,这样的傻白甜不骗白不骗。便扬起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两手高举,装模作样的比划了几下,伸出中指点到那胖嘟嘟、一脸傻样的婴儿额上。
而一旁的巫伯,也适时的燃起一堆香火,弄出些五颜六色的烟雾。
“仙官赐福,不出意外的话,你这孩子将长命百岁。”
葛水声音清脆,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在嘀咕:本仙童可没撒谎,出了意外的话,可就怨不得我了。
“啊!太好了、太好了!真是感谢仙童,啊……当然,还有仙师。”
那富商抱着孙子,心满意足的离去了,显然对这一切毫不起疑。
诶,人傻钱多。
“咳咳,仙童,我是来请求神示的。我家老爹昨儿仙逝了,我要挑两个奴婢殉葬,烦请仙童开开仙眼,帮我审视一下,也不知这几个昆仑奴哪个福分最高,能够供我那老太爷在仙界驱使。”
第二个上来的人穿着精心裁制的孝服,深情哀泣,眉眼阴沉,将一块银子扔在了功德箱里。
“我家老太爷劳苦功高,一辈子积德行善,在那边若没几个得力的人服侍,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心里难受啊……”
葛水诧异的一望,果然见他手里握着一把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着的几个昆仑奴,赤身**、仅用几块破布遮羞,正瑟瑟缩缩的跪在大殿外。
葛水不由得眉头微皱。他知道这“孝子”是镇上有名的士绅杨度,在当地颇有权势,还有些学问,算是个士族。他想不到这腐儒竟然这么愚昧,还想用活人殉葬。
靠,真是人面兽心。
可他也知道这土豪心狠手辣,轻易得罪不得,只得不露声色跟着那士绅来到殿外,两手掐指抵住眼睛,有模有样的用“天眼”观察起来。
葛水看到,这些所谓的“昆仑奴”其实都是些被贩卖到此地的羯人,一个个棕发蓝眼,高鼻梁、白皮肤,形貌怪异。
他们早已赤身**在殿外的日头下暴晒了半天,一个个口干舌燥、垂头丧气的。
葛水听镇子上的人说过,这些胡人民族来自遥远的西方,因为仰慕汉地的文化和富庶,渐渐地往中原迁徙,朝廷想用他们来充实边塞,繁蓄人口,允许他们在边境定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