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过开了一半的房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堂屋,对李清照等妃嫔说:“那年冬至,我们聚在这屋里吃火锅。夫君和官家亲自片的羊肉,我们妇人一起择洗菜蔬。雪下得很大,比现在的冬天更冷……”
这十多年,气候一直在回暖。
“走吧。”
等沈有容带着妃嫔、子女逛游一圈,朱国祥转身准备下山,对镇监史济之说:“把那些有用的木料,都拆了搬下山去,任凭附近的百姓自取。梁柱多是些好料子,当年山贼们留下的。”
史济之连忙称是。
下山之时已过了正午,在半山腰撞见匆匆赶来的汉中知府,甚至连洋县、真符县令也来了,还有各县的一些士绅名流。
其中不乏朱国祥的老相识,在朱氏起兵之前,他们曾邀请朱院长去指导农耕。
有个老乡绅都八十岁了,还颤颤巍巍亲自跑来,下船之后让孙子背着上山。
一番叙旧,回忆往事,朱国祥越聊越开心。
太上皇亲自设宴款待,在大明镇摆起了流水席,饭桌甚至摆到了镇街和码头上。
次日,再去上下白村。
沈有容远远看到自己的老屋,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
严大婆早已故去,死在湖南的王府中,白琪当时还守了三个月孝。
这里的老屋和田产,分成几份赠予关系好的村邻。屋子由一户村邻的儿子,结婚分家出来住着。此时已经收拾干净,一家子临时搬走,只等朱国祥和沈有容回来住。
朱国祥笑道:“当时我们成亲,空地方不够,也是在各家的院子里摆酒。今日再摆一回,摆他三天流水席,请左近村落的百姓都来吃酒!”
“好得很。”沈有容也笑起来。
其余妃嫔,见状多少有些羡慕,她们跟太上皇可没这么深厚的感情。
沈有容突然很想念儿子,打算回京之后,把白琪及其妻儿也召回来见一面。
朱国祥问白大郎:“你父亲葬在哪里?”
白大郎说:“葬在祖母的坟墓旁边,母亲的遗骨也捡来跟父亲合葬了。”
朱国祥说:“你那祖母,我是要去拜祭一下的,皇帝也让我代为拜祭。”
“多谢两位陛下还挂念着。”白大郎颇为感动,不禁挤出几滴眼泪。
朱国祥带着沈有容,在村子里到处转悠,逢人便停下来说话,完全就是游子回乡的模样。
时不时还逗弄小孩子,问他们家里的长辈是谁。
其实吧,这些都是官府和白大郎安排好的。装作全村正常生活的样子,把当年跟朱国祥关系较好的安排在道旁,家中长辈已死的就让儿孙们出面。
尽量给太上皇营造一种舒适氛围。
整个村落,早就被侍卫给封死了。就连接下来的流水席,旁边的下白村村民过来吃酒,也会一个挨一个仔细搜查是否带武器。
又是一天,朱国祥突发奇想,问白市镇哪天赶集。
白大郎不好说白市镇已衰败,而且就是被大明镇给挤得衰败的。来往商旅多在大明镇停歇,周边百姓也多去大明镇赶集,上下白村之间的白市镇早就没多少人问津了。
不过镇街还在,店铺还在,码头也在,商业规模和人口锐减而已。
白大郎说出赶集日期,转身就跟太监、侍卫、官吏们商量。
当日下午,白市镇和下白村就鸡飞狗跳,镇上那些店铺更是连夜装修。
等到赶集那天,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兴冲冲过去,一切仿佛都回到当年的样子。
那个时候,朱国祥和儿子卖掉湖笔,身上总算是有了点钱,于是沈有容陪他们去白市镇采购日用品。
“你这鸡怎卖的?”朱国祥问道。
卖鸡的老妇人有些慌乱,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不要钱,孝敬太上皇的。”
朱国祥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叹息,装作啥都没发生继续赶集。
他亲自买了一些纸钱香烛,打算拿去白大郎的祖母和父母坟前祭拜。
离开白市镇的时候,朱国祥低声对太监说:“小钟,你留在这里过问一下。让官吏不要为难那个老妇人,今日集上的店家和百姓都补偿一二。”
“陛下仁慈,臣这就去办。”太监默默退下。
当天傍晚,一艘快船驶来,官差拿着电报急匆匆去见知府。
知府又拿着电报去见太监。
三天的流水席已经结束,朱国祥和几个比较亲近的老妻,挤在他们以前的老房子里住。其余都住在白家和其他村民家里,只有吃饭时才大家聚在一起。
此时正在吃晚饭。
太监悄悄把电报递给朱国祥。
朱国祥打开一看,电文只有五个字:聚宝盆死了。
马的寿命,一般在30岁到35岁,已知的世界记录是62岁。
聚宝盆活了41岁。
“唉。”朱国祥放下电报,默默给沈有容夹菜。
……
洛阳东边,远郊马场。
朱铭看着聚宝盆的遗体默不作声。
他把随员都驱散了,自己盘坐在马尸旁,手里拿着那把穿越带来的宝剑。
张广道、李宝、张镗、白胜等人,远远站在马场的另一头。尤其是白胜,他知道皇帝跟这匹马的感情。
远山如黛,残阳似血。
冬天就快来了,明年又会春暖花开。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
但一个新时代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还有几章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