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人闻言大惊,急回头看时,见远处有数十个魔族武士分散成一个大大的半圆,向着惊雁峰围了过来。中间一魔气派与众不同,手提的黑色长刀、身背的乌漆弓箭都更加巨大,一张脸青光闪闪、如恶鬼一般,想必说话的正是此魔。
杨坚低喝一声:“快逃!”就欲冲向群魔,好让赢楚楚有机会御剑飞走。
几乎与此同时,赢楚楚却对着魔族武士身后欢声大叫道:“叔叔!”群魔一惊,俱都回头,杨坚也是一愣,赢楚楚已趁机将手中剑抛出。她的御剑飞行术可比杨坚高明太多,剑到空中、人到剑上,倏地向惊雁峰飞去,未料向前冲出后,却发觉杨坚并未跳上剑,只得又往后旋个圈,到了杨坚头顶,急道:“上来啊!”话声中剑势不停,又直接掉头往惊雁峰飞去。杨坚急忙默念心法,往剑上一跳,却又只是勉强用手抓住了剑柄,被拖着飞走。
赢楚楚单脚踏着剑尖在前,矫然不似凡尘中人;杨坚双手紧握剑柄在后,奋力将双脚上抬,哼哧、哼哧总算也爬到剑上,一时摇摆不定。赢楚楚回头瞥着杨坚,吃惊不已:“你竟然不会御剑?”她刚才在布袋中虽然看不见外面情形,但料想杨坚能轻而易举杀死一魔,将其救出,必是法力甚高,哪里想到竟是如此水准?
杨坚面红耳赤,正待解释,却听身后有箭矢划破长空的尖锐哨声传来,急转头看时,一枝黑黝黝的长箭已到眼前,眼看要一箭“双雕”,二人俱都吓傻,齐声惊呼。未料,九鼎一丝之际,又有一枝长箭随后追来,后发先至,从下方射中前面那枝箭的尾部,其势不衰,斜向上飞走,而前面那箭被射偏了方向,贴着剑柄斜向下飞去。同时又传来那个冷森森的声音,傲然命令道:“停住!”原来两箭俱是那个青面魔头所发,他显是为了震慑二人,否则只一箭就可终结了。
赢楚楚可是识货的,立时知道青面魔本事太强,若是激怒了他,随时性命难保,只好悻悻然将剑停在半空。那魔头冷哼一声,放下了举在手上的巨弓。
杨坚却是浑然不知厉害,直觉这魔头此刻绝不会当真下杀手,否则不必先行警告,况且这些魔族武士占尽优势,根本不必着急。杨坚天性本就倔强,见魔头如此张狂,更是勃然大怒,心念一动,突然驾着那剑向山后驰去。他的御剑术虽是时灵时不灵,可是一旦灵了起来,尽管晃晃悠悠、很不稳当,却当真是疾若流星,和赢楚楚御剑又完全不同。
赢楚楚将剑停住之时,青面魔料定两个小孩必然已被吓住,于是放下手中弓箭,心中甚是轻蔑,不料那剑蓦地又倏忽而去,而且去若闪电,转眼就被山峦挡住,不见踪迹,不由气极,将手一挥,带着十余名武士急急追来,其余众魔却在山脚紧守。
却说赢楚楚见那剑猛然启动,瞬间就飞离了群魔视线,回头对着杨坚娇声大赞道:“哇,你好机智,那个丑家伙一张青脸怕要气成黑脸了!”
脚下的剑本就不长,赢楚楚这么一回头,杨坚陡然见到那张灿若朝霞般的脸庞就在鼻尖之前,呼气可感,一颗心突突狂跳,那剑登时失去控制,往下疾落,“砰”的一声撞在半山腰的一颗奇异果树上。所幸果树枝繁叶茂,缓冲了两人一剑的去势,算是有惊无险。
杨坚羞愧难当,赶紧从树上一跃而下,身上早被树枝划破了几处,急忙叫道:“你先别动,待我把树枝拨开,免得划伤!”然后仔细将赢楚楚身边树枝一根根折断,扶着赢楚楚也下了树,却见两人落在山腰处一小块儿空地上,周围危崖耸立,峭壁之间长着不少奇花绿树,其中有一些是奇异果树。
赢楚楚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颊,确定没被划到,轻呼了口气,好奇道:“你在御剑书院多久了?为什么你的御剑飞行术十分的,嗯,不是那么的……可靠?”
杨坚涨红了脸道:“我是在天眼书院修习,并不懂御剑飞行,我这飞行术是前几天才学,定是吓到你了,实在对不起的很。”绕着赢楚楚看了一圈,结结巴巴地又道:“还好,没有划伤,不过,嗯,你的头上有片树叶。”
赢楚楚极为爱美,赶紧摸掉头上叶子,却指着杨坚咯咯笑将起来。杨坚低头一看,那身本就破旧不堪的衣服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如今有的地方黑乎乎,有的地方灰扑扑,反倒是很难找到干净的一块儿了。又觉头上有异物,将头一摇,立即落下不少枝叶。杨坚惭愧之极,生恐有碍楚楚之观瞻,忙将衣服扑打扑打。
赢楚楚也伸出手帮杨坚拍了拍后背的灰尘,却见杨坚遽然僵住了,故意用力狠拍了杨坚一下,笑道:“喂!快醒醒!你这个人怎么一会儿聪明的紧,一会儿又活像个傻瓜呀?”
杨坚看着遥遥夜空,低声道:“对不起,刚才你这么一拍,好像,好像我的妈妈……”
赢楚楚大惊,嚷嚷道:“你说什么?难不成我长得像你的妈妈?”
杨坚转过身,见月光洒在赢楚楚花儿一般的脸上,那脸蛋如霜似雪,散发着灵动的光彩,苦笑道:“当然不像。我妈妈很辛苦,总是很憔悴。小时候,我在外弄得一身灰时,妈妈也这样给我扑打的。”
赢楚楚寻了块干净岩石,仔细吹了又吹,轻轻坐下,双手捧着脸颊,看着天边的明月,幽幽道:“你妈妈一定很疼你,世上的妈妈都很疼自己的孩子,是吗?”
杨坚一愣,道:“那是当然了。”边说边与赢楚楚隔着一尺来长的距离坐下,又黯然道:“不过,我再也,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赢楚楚听杨坚语调低沉,转头看时,见杨坚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天上的寒星,透着无限的心事,心中一软,柔声道:“我从来就没见过妈妈,我与弟弟出生不久,她就不在了。不过,我还有爹爹、弟弟,以及很多叔叔、伯伯、阿姨,他们都对我很好。你也不要难过了,你的亲人一定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杨坚听出赢楚楚的安慰之意,满足之极,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调道:“我可没有不开心,虽然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但我真的没有不开心。其实,我现在简直比谁都开心呢。”
赢楚楚嘴巴一噘,道:“切,我才不信你现在比谁都开心呢!我们随时都可能被魔族抓住,丢了性命,有什么好开心的?”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若你刚学了几天的御剑飞行术,就能飞的那么快,那你就是我爹爹、叔叔说的那种,那种生命力天生强盛的人。他们说,你这种人呢,不管学习什么法术,和别人处在相同的修习阶段时,却能迸发出强大的多的法力。你看,我都学了三年的御剑飞行术了,明明比你熟练、稳妥,却远没有你飞的快呢。”
杨坚一呆,道:“你知道得可真多。你的飞行术比我强的太多,我觉得是你不想飞的那么快罢了。”
赢楚楚“哼”了一声,忿忿道:“才不是呢。爹爹总说我心无大志,意志薄弱,怕苦怕累,不是可以狠下心做事的人。所以我学法术,即使知道了窍门,也不能成为他那种法力高强的人。我用御剑飞行术,本就飞不到你那么快,不过当然,你也飞的太快了些!”说着随手折下岩石边一朵鲜嫩欲滴的粉色小花儿,贴近鼻子嗅了嗅,叹了口气,又道:“唉,其实爹爹说的对,我就是不大愿意让自己太累,我一累了,就会很烦,不想坚持了。我就愿意永远像这朵花儿一般,美美的。”
杨坚大声道:“你可比这花儿好看的多!所以你千万不要让自己太苦太累了!若有什么很苦、很累的事情,让我做就行了,我可不怕。”说完,又惭愧起来,降低嗓门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不像你那么了不起,会御剑术,还会御鸟术。”
赢楚楚笑道:“这就算是了不起啦?我还会天雷术,绝尘剑和天眼智呢。唉,爹爹虽然觉得我没用,可还是把我督促的很紧,我每个月在五大书院里分别学习五天,只剩下五天假期,这还不算在各书院间奔波的时间,我真的很闷啊。所以这次书院放假,我就偷偷跑到快活城来玩儿了,却不想竟被魔族盯上。”
正说着,忽地好奇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会御鸟术的?你本来不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杨坚伸手抹了抹额头,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嘛,我……我昨天路上见过一只白鹤,哇,那只白鹤真漂亮啊,所以我记得很是清楚。后来,我夜里在山上摘奇异果的时候,发现那只白鹤中箭了,我隐约记得白鹤上本有个女孩子的,就疑心女孩子是被我路上遇到的一伙儿强人劫去,因为那伙人背着一个奇怪的大布袋。我追下山查看,误打误撞的遇到你,我猜,那只漂亮的白鹤应该就是你的吧?所以你当然会御鸟术了。”
赢楚楚听杨坚说到白鹤,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凄然道:“算你有眼光,那只白鹤是小时候爹爹送我的礼物,十分稀有,我从小养到大的,可恨被这些恶魔射死了。还有我的两个同学,完全是受我连累。我们本来在北峰的凤鸣楼投宿,那里的夜景十分有名,没想到魔族突然来袭,我们三人乘鹤逃走,却中了这些恶魔的弓箭。”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杨坚月色下见赢楚楚脸上挂满泪珠,肩膀抽动,仿佛正被风吹雨打的花儿一般,心都要疼碎了,也忘记了问问为何魔族定要抓她,大怒中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不料地上是坚硬岩石,拳头立时出了血,只疼的龇牙咧嘴,愤然道:“这些恶魔凶残成性,不知做过多少坏事。他日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又柔声到:“这可不是你的错,事已至此,更要振作精神,逃离此地,绝不要让这些恶魔得逞才是。以后定有机会为白鹤和你同学报仇。”
正说到此,突然听到山下有哨声传来,二人忙往下一看,只见十来个魔族武士分散着,往这边搜来,口里呼哨连连,互相打着暗号。
杨坚见魔族追来,知道无法再安心和赢楚楚聊天,很是不舍,四下看了看,抬起头,见月亮泛着淡淡的白光,越来越高,就快被天幕遮住了,不觉叹了口气,黯然道:“今夜的月亮真美,为何却不能停住?”
赢楚楚一边抹干眼泪,一边急道:“让月亮停住有什么用?我说让这些恶魔停住才好!看他们很快就搜上来了,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