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不明白这群愣傻为什么一个个自己往坑里跳,惊奇地摇了摇头,望向多铎。多铎摊了摊手,示意不知。
而在周围的一片踊跃之下,济尔哈朗也唯有顺势而为才不至于太过突兀。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当看到多尔衮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扫过众人瞟向自己时,心头不由打了个突。
只听多尔衮点名道:“郑亲王也有意领兵南下?”
济尔哈朗立刻起身,回道:“是。趁着人还没老朽,理应为朝廷效力!”不管心中作何打算,场面上能硬着头皮义正言辞,态度恳切之至,也非常人所能及。
“我记得郑亲王上回出征是崇德年了吧?”多尔衮笑着向众人道,“此番局势复杂,战况胶着,正需要郑亲王这般老成持重之人坐镇。挣功劳的机会多得很,大伙儿就不要与郑亲王抢差事了吧。”
众人大笑附议。济尔哈朗亦笑着拱了拱手,归座之后心中却不平静。他一直不愿远离御前,但事实是眼下却已被挤出权力中枢。多尔衮头一句话就说到点上了,入关之后,他无尺寸之功。虽勉强保住了亲王爵位,可再不找个表现的机会,在议政殿恐怕就要站到门边去了。因此,对这样的安排他非但没有不满,还颇庆幸脱离了雪藏的境遇。
大帐之内,至始至终没笼在愁云惨雾里,纵然叛乱频发,战事不顺,军议却在奇特的欢快氛围中继续着。
钱昭被捏着颌骨,不得不松开牙关,被噬咬吸吮的屈辱感瞬间盖过了恐惧,她右手脱出,反射性地一掌掴去。
伊尔德对于她这点微末气力并未放在心上,横过左臂挡下,反以身体挤压她的胸腔,只听她闷闷地“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得意,突然惊见她左手抓着什么朝他面门刺来,饶是机警如他,仓促间后仰回避,也没能完全躲开,颧骨处被划了一道。
钱昭以手背使劲揩了嘴唇,抛掉手中的石片,往后靠着栏杆起身,冷冷地盯着他。
伊尔德触了触脸颊上的伤口,不深,但看指腹血迹,应是破了皮。若非躲得及时,恐怕现在就瞎了一只眼。不过他有些纳闷,她下了如此狠手,自己心里居然无甚恨意。
钱昭见他低头抚着伤口,另一手摩挲着佩刀的刀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于是横过右臂抱着左肩,道:“听说你在阿济格手底下不怎么痛快。”
伊尔德闻言猛然抬头,心想大约是从额尔德克那里听来的,却不知她此时提起是何用意,挑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不答反问:“是准备改正蓝旗了吧?”
伊尔德倒是有意换管主,可这岂是他能够左右,心浮气躁地啐了一口,道:“轮得着你操心么?”
钱昭睨了他一眼,道:“我只是问问,操心那是你的事儿。”
他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见她摘了栏杆上的灯,提在手上,道,“有人想顺杆爬,那就想辙儿留在镶白旗。”说完,便管自己转身而去。灯火渐远,他竟盯着那背影在夜色中模糊,方回过神来,匆匆遁入黑暗。
钱昭在灯下卸妆,摘耳坠的手微微发颤,舍里以为她弄疼了自个,忙道:“福晋甭急,让奴才伺候。”
钱昭左手握住右手,自言自语道:“不要怕”
小圆正给她拆发髻,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便问:“福晋,您有什么吩咐?”
她仿若未闻,只是看着镜子,并不答话。
两人都以为她累了不想说话,也不敢多问,赶紧收拾好了,服侍她入睡。
一直在半梦半醒中挣扎,黑暗中仿佛有人进了帐来。她惊恐坐起,问:“谁!”
却是多铎在榻前回道:“是我。吵醒你了?刚散了会,来瞧瞧你。”
她半跪起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前襟上。
“怎么了?”他搂住她,在背上轻抚。
“有点冷。”她不敢抬头,怕他发现常服袍上那一点点湿意。
多铎不疑有他,坐下用被子裹住她,道:“不早了,睡吧。”
她在他怀中很快就睡着了,似乎连梦也暂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