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手续刚刚大壮也办好了,还有妈你的报告也拿了,妈你们呢?吃过早饭了吗?没有的话我们去国营饭店吃。”
“我们也吃了,那走吧,这会过去还能赶上最近的这趟车。”
王新凤扶着榆枝大步出门,生怕榆枝再问起刚才那一茬。
桑大壮拎了大部分东西跟在后面。
桑叶翻着白眼,懒洋洋的把大包小包的东西甩肩上,话里话外都泛着酸:“多大点事,也值得他们这么护,没看见就没看见呗,又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了,我还能做什么?”
桑葚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替桑叶分担了一个小包袱,拎在手里,走得闲庭信步,招呼桑叶:“走吧。”
桑叶哼了一声,痞坏痞坏的小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
出了门,王新凤怕榆枝累,想坐车去车站。
榆枝重生后,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前世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地方,想走走。
王新凤想着怕是在医院里闷坏了,就依了。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雪,天冷,走一会就好,别冻感冒了。”
“我知道的妈,我就看看。”
云关县,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她记得上一世,就是今天,带着不甘,愤怒,和对未来的期盼,踏着云关县皑皑白雪离开的。
那时候暗自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
此后,直到死,她就真的没再踏入。
不会了,重来一次,她会和家人一起,守着他们的家,守着他们的未来。
榆枝没看太久,在桑大壮和王新凤的担忧下,去了车站。
破旧的客车十分受欢迎,桑大壮凭借大体格子,给榆枝占了一个位置,然后就直矗矗的杵在座位前,任谁都挤不到榆枝分毫。
道路不平,还有积雪,客车开得哐当直响,晃晃悠悠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茂安公社。
车子一停,乘客就迫不及待往车下跑,吵吵闹闹的去车顶拿自己的行李包袱。
桑大壮护着榆枝走在最后,将她交给王新凤才大步往行李架走去。
他这人霸道惯了,管你先来后到,老弱病幼,挡前边的全给拎开,去翻自己的包袱。
众人骂骂咧咧的却不敢反抗,桑叶就在旁边从桑大壮手里接包袱,跟她爹一样霸道,那些企图巴拉她泄愤的,都被她甩着小胳膊挡了回去,还给了一个蔑视的痞笑。
桑葚和榆枝站一起,小少年站得笔直,神情淡然,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榆枝几次三番想找话,每次话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
几次之后,放弃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桑葚眼帘下的眸子动了动,淡漠的小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桑大壮和桑叶父女俩扛着大包小包过来:“走吧,先去公社口看看有没有驴车。”
“有,有,我早上来的时候跟李老头交代了,让他在公社口等着。”王新凤忙道。
“那行,快走吧,一会又得下雪了。”
李老头叫李全,六十多,满脸沟壑和风霜,穿着破旧的老夹袄,带着露了黑棉絮的狗皮帽,整个人在寒风里缩成一团,坐在牛车上,吧嗒吧嗒抽旱烟。
瞧见榆枝几人,忙迎了几步,哀怨道:“桑家大妹子啊,你们可算来了,差点没把老汉冻死,你说说,回来的时间也不说一个,我一大早就等这,你们要是天黑了才回,我是不是还得等到天黑?”他是不敢迟到的,怕王新凤扒了他的皮。
王新凤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摆摆手:“得了得了,废话真他娘的多,赶紧让开,没瞧见我儿媳妇冻着了吗,一把年纪了,一点眼色都没有,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赶牲口的架势,可一点没有求人办事该有的礼貌。
李老头也不敢呛,桑大壮那么大一坨正杵那呢,而且王新凤这个老寡妇撕起人来,他也招架不住。
缩了缩脖子,嗫嗫嚅嚅站到了一旁。
王新凤哼了一声,让桑大壮把包袱铺车上,那上面还有她早上特地拿来的干稻草,保证榆枝坐着不巅屁股。
桑叶瞧着嘴都快撇后脑勺了,还真是个祖宗。
杵了杵旁边四大皆空得就差出家的哥哥:“你说,回去后老贱人找她告状,她会不会闹?那俩还能不能跟这会一样高兴?”朝着桑大壮和王新凤努了努嘴,满眼看好戏的戏谑。
桑葚默默往旁边走了两步,她会不会闹不知道,但自己的手臂一定青了。
余光落在旁边榆枝身上,瞳孔微动,没有言语。
榆枝瞧着自家婆婆和男人这副霸道样子还是挺不好意思的,李老头一把年纪了,等在风雪里,确实遭不住。
以前没把自己看做他们一家人,他们如何在村子里行霸,都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只不过嫌弃厌恶而已。
如今不行了,自家人,得自己护,扬了扬唇,看向李老头:“李叔,让你受累了。”
李老头一口烟呛到了嗓子眼,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脸惊恐看着榆枝,满眼都是榆枝该不会撞邪了的震惊。
榆枝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也是,以前她不但无视桑家人,还无视整个古柏村的人,认为他们助纣为虐,合伙欺负她。
突然有了笑脸,变了态度,可不得让人吃惊。
桑叶倒是被李老头的反应逗乐了,瞧着榆枝一脸尴尬,更乐了。
哼,作吧,活该。
王新凤可舍不得榆枝受欺负,恶狠狠的推了把李老头:“没用的老东西,抽口老尿都能呛背气,活着有啥用,一头扎粪坑里淹死算了。枝枝,咱不搭理这个老货,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美得他。走,上车回家,该死的天,冷死个人。”
榆枝尴尬的坐上驴车,桑葚桑叶兄妹慢吞吞的跟着坐上去。
李老头也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跑去驾车,心里还对榆枝那句李叔感到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