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还在隐隐传来,可他的意识也依然还在,更没有往日受伤时的那些迷糊之状,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疼痛之处。
咝~
还是疼,但没有湿意,没用砍的?是拍的,或是砸的?
他心里不由庆幸,赶忙退后了两步,不由看向了那道身影。
挺身而立,面容坚毅,眸子里透射着逼人的寒光,好似随时要暴起伤人一般,他的同伴们此时也无人敢靠近了,纷纷手按住刀柄,紧张的围拢在周围。
“住手!住手!”
胡同知忙不迭的冲到了两方之间,大声吼着,他脸上神色复杂之极。
“胡同知,让开,张鹤龄,你莫非以为会几招拳脚,敢拔刀,便可在锦衣卫……”
“李成!够了!还没闹够呢,还嫌这事不够大呢?”
胡同知这一次没再给李成面子,沉声喝道。
“呵呵!”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把张延龄拉到了身边,笑着对弟弟道:“无事,看到了吧!?”
“哥……”
张延龄不知说什么好,他打架是打过,但被人围攻还是第一次,即便在大兴那一次,也是家丁们冲锋,他后面坐镇。
今日可不一样,那些校尉们气势挺足的,且,是真的动手了,不是哥哥拦着,现在估摸着已是被人制服。他现在心中还有些后怕。
哥哥还动了刀,若是那些锦衣卫也是拔刀相向,那这场面……
还好,情况未曾向他担心的方向发展。
那个叫李成的同知,大概也是知道,再搞下去冲突必然变大,若是见了血,脑子很容易便会发昏,那可真不好收拾了。因而,胡同知一声断喝后,他只是冷着脸,怒瞪着张家兄弟,不曾再上前来。
胡同知再上前一步,冷着脸道:“寿宁伯,过了!你可知,这刀一拔,可就无法收拾了!再者,你该当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是咱们锦衣卫的门面,这番一动,若是传了出去,我锦衣卫还有何尊严可谈?”
“哈哈!”
张鹤龄朗声一笑,道:“这位……怎么称呼?”
胡同知依然冷着脸,道:“本官锦衣卫指挥同知,胡珍。”
“胡同知幸会!”
张鹤龄颔首,淡淡道:“嗯,本伯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那本伯且问你,你们都是锦衣卫的老人,是否亦该当知道,锦衣卫亦该有锦衣卫的规矩。锦衣卫最重要处为何?或言……罢了,与你说亦是无用,带本伯去见牟指挥使吧!”
胡同知不知张鹤龄之言意有何指,但他现在只想快点了结今日的事,他实在不愿看着折腾了。
“寿宁伯,本官带你去见指挥使,你今日之事,等日后自有处断。”
“日后?呵呵!”
张鹤龄淡然一笑,道:“走吧,牟指挥使公务繁忙,本伯就想早些见了,这事闹的!”
“哥……”
张延龄不知自己该如何,不由轻声唤道。
张鹤龄稍一思忖,把手中的刀递给了张延龄。
张延龄懵懂的接过了刀,愣愣的看着张鹤龄,只听张鹤龄道:“延龄,拿着刀,看清了,这不是烧火棍。你就于此处等着哥哥,若是有人靠近你,抽刀砍了就是……”
“啊!?”
此时李成再次喝道:“张鹤龄,你莫要太过嚣张了!”
他本来还真有打算等张鹤龄去见指挥使的时候,让校尉们把张延龄扣起来,不伤他,但关一关,或者再吓唬一下,下了张家兄弟的体面,让张鹤龄在锦衣卫亦丢些颜面。即便是告到宫里,亦算不得大事,处罚不会多重,挺好的事。这亦是之前下令时的大原则。
可没成想张鹤龄有些拳脚,也真敢动手,和那些他所了解的印象完全不符。事没办成,临去之前,还特意交待张延龄,来了这一手。
“延龄,记住了,有人上来便砍,不用留手!”
张鹤龄毫不理会李成,依然交待着张延龄,道:“只要不是你先动手,一切莫担心,锦衣卫是陛下亲军,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们若是伤了你这个不属锦衣卫的伯爵。回头只去宫里找娘娘告状,即便不治个杀头株连,至少也能治个抄家流放。”
“反之,依然是你不主动动手,若是有人要伤你之时被你所杀,不值当甚的。即便是陛下要因你反击过当惩罚于你,也无甚大事。你是伯爵,一个伯爵爵位,换几个人头还是没甚问题的。你舍得这个伯爵吗?”
“那有甚?爵位算什么,咱姐姐是皇后!”
张延龄撇撇嘴,心里顿时定了下来,那一股子纨绔的气质随之油然而生。
“寿宁伯,请!”
胡珍听不下去了,他看也不看,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哥过去了!”
且不管张延龄持刀立于前院,张鹤龄迈着方步,不疾不徐的跟着胡珍向后衙而去。
一路走过,拐了三两厅堂,又绕过几个小院,好一会,胡珍终于停在了一间官廨之前。
“指挥使就在里面,寿宁伯稍待,本官去禀报!”
胡珍交待一声,走到门前轻敲了敲门扉:“指挥使,寿宁伯、锦衣卫镇抚使、东城千户所千户张鹤龄到了!”
里面似乎有了动静,但片刻后依然未有动静,胡珍就待再报。
张鹤龄已是摇着头走了上来,轻轻拨开了胡珍,接着,手径直的推开了官廨之门。
“你……”
张鹤龄笑笑,不搭理胡珍,只是淡然的看向官廨之内。
陈设简单,但布置精致,一排书架和几副书画装点下,倒有几分雅致。
正对他的堂上案桌之后,年约40余的中年男子更是一副儒雅之气,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官廨,张鹤龄还以为进了某个学士的书房呢!
这就是牟斌,张鹤龄早便有过几面之缘,正如张延龄说的那样,看起来温和的很呢。
张鹤龄在看着牟斌,牟斌也在看着张鹤龄,两人的视线皆是不曾转动,就好似要互相看透一般。
“胡同知,退下吧!”
“是!”
胡珍毫不迟疑,应了一声,退出了官廨,退出时,还伸手顺带关上了门。
“吱呀!”
门再次合上,牟斌似乎是有意打量了张鹤龄上下一身的行头,笑了笑,道:“不知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该叫你寿宁伯呢,还是该叫你张镇抚。”
张鹤龄也是笑道:“如何称呼,你是指挥使,自有你的便利,本伯岂会在意,即便在意又能如何?牟指挥使是叫本伯寿宁伯,或是张镇抚、张千户,甚或张鹤龄皆可。哦,若是叫张佥事亦不是不可,左右本伯还有个正四品的职级!”
“呵呵!”
牟斌淡淡一笑,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寿宁伯,你尚未入职,本督索性还称你寿宁伯,但一旦入职,你该当知晓,锦衣卫是怎样的衙门!”
张鹤龄淡淡颔首,径直走上前去,直至案桌之前,方才说道:“本伯本觉得自个儿是知晓的,但今日却又不甚明了了。不知,牟指挥使,你还是否知道,锦衣卫是怎样的衙门!?”
“嗬!寿宁伯,本督今日突然发现,你倒是有些不同了!”
“呵呵,牟指挥使,本伯同与不同,无关紧要,再如何,也只是个千户而已。但你呢?”
短短的几句言语相对,官廨里暂时冷了下来,两双眼睛再次对视,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意念在碰撞,无声无迹,却仿若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