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国,霍州城郊。
雪已经下了两天了,天寒地冻,城外不见行人,狐狼兽类亦不见踪影。
官道上,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对峙站立。
两人周边,地下躺着五具尸体,鲜血从尸身中流出,染红了白雪,鲜艳刺目。
持剑的是一名年轻人,年约二十来岁,身材颀长,挺拔如松,穿一身黑色劲装,面相棱角分明,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与雪地相映,似有光芒。
持刀者五名同伴被对方一人轻易击杀,对手武艺之强平生仅见,心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于是朝持剑年轻人说道:“苏玄朗,我金三自知今日有死无生。只一事相求:我愿以身上银票万两,千年仙药木灵芝一株,托你将指使此次行刺之人杀之,你可接受?”
持剑青年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站在三丈远处。
金三见状,从身后包袱中取出一个木盒,缓缓走上前去。离苏玄朗不足一丈时,停下脚步,将木盒向前递去。
苏玄朗刚抬手准备去接时,异变抖发。
金三掌心一推,奋力将木盒砸向苏玄朗,接着立刻拔刀,向其劈去。
事发突然,而苏玄朗似早料到此情况,矮下身体,从金三右侧滑出。
金三大刀直劈落空,面前哪有人影,心知不好,顺势横刀转身,防止被从后背偷袭。但已经迟了。一柄剑尖从左胸穿透而出,又迅速从丹田处透出。金三感觉浑身气力全部消失,扑倒在雪地上,不一会便气绝。
金三心思阴毒,见苏玄朗孤身刺杀,心知绝无化解可能,只是对手武艺卓越,正面难以力敌。于是以银票仙药诱惑,目的是为近身偷袭。可惜金三不知,苏玄朗并非刺客一流,因此一番惺惺作态,落在青年眼里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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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玄朗走向被金三扔掉的盒子,他听到金三说话时之所以顿住,是因为金三说盒子内装的是千年木灵芝。
木灵芝是仙药的一种,而且是上等五种仙药的一种,贵重异常。金三一个江湖客哪来这种仙药,苏玄朗很好奇。
苏玄朗蹲下用手去取盒子,突然一顿,身体紧绷,像是一只准备随时暴起的豹子。
“你是何人?为何杀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在下苏玄朗,他们是霍州金马堂堂主金三及其手下。金三杀我挚友,我近日才得知金三行程,因此今日于此设伏杀之”。
苏玄朗自幼习武,六识异于常人十分敏锐,他刚蹲下准备取盒子时,突然感觉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身后来者不明身份不辩敌友不明善恶,但能给他被盯住的感觉,实力定然不弱。因此来人问话,他言简意赅把情况说完,在不明对方是否对自己不利前,他选择坦诚。
“金马堂金三……你转过身来吧。”
苏玄朗站起转身,看到一名道人,身着灰色道袍,背一柄剑,面容清癯,颌下有须,站在数丈外。
“我与这金三略有些渊源,今日撞见倒不好不理会。你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你且宽心,我不会因金三之死为难于你。你的麻烦不在我这。”
“我乃霍州马邑县人,有一挚友涂庆,其家世代货殖,家资颇丰,为我县首富之家。涂家不知因何被金马堂觊觎,金三使人暗下手段,掳得涂家家主,索要巨额赎资,家主不从,竟被杀害。我友乃家主之子,生性至孝,闻父被害后,竟至呕血,于是孤身携刀伏于金马堂外,伺金三外出时暴起刺杀,然双拳难敌四手,却反被金三所杀。我三年前远赴宁州拜师学艺,月前方回,即闻此噩耗。遂托人介绍入得金马堂,以打探消息。数日前,我打听到金三一行数人将远赴东黎国,于是在此处设伏杀之。”
苏玄朗与那涂庆,实乃总角之交。涂家世代货殖,家资颇丰,苏家以武立家,兼营跌打药材生意,在马邑县也是赫赫有名,两家关系交好,常互通有无。
苏玄朗自小习武,天赋惊人,十几岁便名闻乡梓。涂庆习文,在苏玄朗的影响下也学些拳脚剑术。
好景不长,苏玄朗十五岁那年,家中走水,父母皆亡,只留下不多一些家产钱财。苏家人丁单薄,遭此大难,无亲族帮扶。
涂庆之父当即将苏玄朗接到涂家,并出人出资帮苏玄朗料理父母后事。其后涂父不忍苏玄朗在武学上天赋埋没,出重资延请多名武学高人教导。三年前闻说宁州有当世剑术高人开馆授徒,遂遣派童仆携重金拜求,最终苏玄朗才得以拜入其门下。
涂庆学文,天资聪颖,而武艺泛泛,但其人有侠气,常解危济困,且有天下之志。常言“出将入相,澄清宇内,兼济天下,吾之愿也”。
涂庆因自身武艺平平,对武艺高强的苏玄朗十分推崇,并力劝玄朗读书。
他劝道:武艺高强是个人立身之本,可自保无虞。然人力终有限。出将入相要懂得治国,懂治军,懂治人。这些都需要从书中学习。
涂父于苏玄朗有大恩,涂庆于苏玄朗有朋友之谊,因此,当苏玄朗回来后听闻涂家父子死于金三之手,便决意杀金三为涂氏父子报仇。
道人听完苏玄朗讲述,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其中曲折如此。金三终是死有余辜。涂氏父子有古君子之风,遭此劫难实为可叹。我观你行事,刺杀金三也算有勇有谋,对涂氏父子也算有情有义。眼前有一灾祸,不忍你无辜送命。”
苏玄朗闻言,当即躬身一揖,说道:“请仙长指点!”
时天下道门昌盛,民间常有仙人道法传言。苏玄朗虽只是江湖客,也听闻过一些仙道传言。他听到金三说仙药时即想起了这些传言。看道人如此行事,必是道门中人无疑,因此口称仙长。
道人说道:“你可知金三乃是东黎国守一派外门弟子?”
“守一派名闻天下,在下自是知晓。然不知金三乃守一派弟子。”
守一派立派五百余年,门派主修符箓之术,传闻术法高绝,其弟子遍布天下,道民无数。
苏玄朗知悉金三是守一派弟子也不太意外,不论金三有怎样的背景,他必杀之,无非隐姓埋名亡命江湖罢了。
不过苏玄朗也不是血勇匹夫之徒,闻那道人言语,似有意给自己指点一条明路,自己如能留存有用之身,可待来日。
“金三乃守一派霍城祭酒属下,金马堂实为守一派在霍城的外围江湖门派。以金三的身份,身死后守一派必遣人细细调查。道门术法有许多神奇之处,迟早能查到你处。念你于友重情,心性似有可取之处,我意荐你前往元甄派。元甄派与守一派多有嫌隙,你若能入得元甄派,自不用惧怕守一派。你可愿意?”道人说道。
祭酒,原为学官名。比如国子祭酒,也就是国子监的主管官员。守一派创教后,为了便于管理和教化民众,在所辖教区每个区域设一名祭酒,作为教区最高首领。
苏玄朗躬身道:“仙长举荐之恩,玄朗暂无以为报。乞闻仙长名号,他日若有相召,必舍身以报。”
道人从袖内取出一道符箓,也不见使力,那符箓直接射向苏玄朗,苏玄朗赶紧接过。
道人说道:“我名号出身你不必理会。你持此符,往东黎国元甄派,将它交给丹院掌院守如真人,至于能否入得元甄派,就看你的造化了。”
道人说完,也不等苏玄朗答话,径自踏雪而去,风雪飞扬下,却无一片雪花落在身上,脚下似慢实快,不一会就不见踪影。